“权世兄,我哥哥这病要是不能及时医治,性命上是不是……”善桐却哪里还有心思和他斗嘴,又结巴了片刻,这才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句话问出来,善桐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权仲白面上先掠过一线失望,也不知是对善桐的保守,还是惋惜自己所失去的机会,他一边继续用小砂轮来磨着头骨,一边耐心地道,“这么多年身体都还康健,按理说是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西域的形势总有一天是会变的,大概二十岁之前,常年吃我开的药方,每一两年来扶扶脉,活过三十岁是没有问题的。再往后就不敢说了——”
见善桐面上神色骤变,他又加了一句,“三十岁,那就是接近二十年,小姑娘,这都是给你往宽了算了。得了这病的人,没准什么时候就看不见了,就尝不出味道了,转眼倒毙,也都是说不清的事。你哥哥年纪还小,骨头长得快,若是开颅放血后能活下来,五十年我是能保的。要是年纪再大一点,就是敢开脑袋,只怕……”
他扫了桂含春、桂含沁两兄弟一眼,颇富意味地笑了笑,两兄弟却都是面沉似水,彼此交换了几个眼色,阴着脸都没有做声。善桐几乎是本能地略一思忖,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权仲白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暗示——不,他几乎是明示了,皇上的天命,恐怕就在这几年了
可天子毕竟是在千里之外的紫禁城内,他的死活善桐的确也根本就不大关心,她甚至希望这个一手造就了西北困局的暴君、昏君死得再痛苦一些,可善榆的病,和她却是息息相关。她又张了张口,千般思绪在脑中几乎都混到了一块,一时间竟是欲语无言。直到看见头骨被磨出了一个小洞,一股淡黄色液体顿时涌将出来,还混合了红红白白,猪脑一样的物事一道滴落在权仲白早放好的盘子里。小姑娘终于再忍不住了,捂着嘴掀帘子奔出了帐篷,好半天才平复过来,却还不想进去,只是扶着柱子,呆呆地望着天边的一轮冷月,心头居然是一片茫然,任何情绪都不曾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善桐转过身来,才看到是桂含春在她身后。
他大概也有一两天没能好好休息,随手年轻,但眼底到底多了深深的青黑,也不期然带上了几分疲惫与憔悴,同权仲白的魏晋丰姿、华美风度比,自然有云泥之别。可不知为什么,这样朴实甚至略带尘土气息的桂含春,竟让善桐一下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安心,她鼻子一酸,眼泪竟一下就涌了上来,终于再忍不住,带着哽咽地道。
“桂二哥,我……我心底好难受。”
伴着这一声说话,眼泪终于应声而落,却似乎还没流下脸颊,已经成冰。
桂含春沉默着没有应声,他似乎叹了口气,可善桐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已经看不明白他的表情。可当又一滴热泪滑过脸颊时,她终于听到了桂含春的叹息。
而后,粗糙的指缘抚上她细嫩的脸颊,爱惜地抹去了她的冰泪。她听见桂含春低声道,“别哭啦,天气冷,仔细眼泪结了冰,把你的眼睛都冻住了。”
虽说心头实在有悲苦无数,怨怒无数,但善桐还是禁不住被桂含春这一句难得的俏皮话,逗得泪中带笑。
作者有话要说:……奋力赶回来了!!!
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otlll
s谢谢仙贝君的三篇长评!我是不是一直忘记感谢你了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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