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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亲兵尚未来得及阻拦,连四老爷都只说了一声,“三妞,别那样鲁莽。”善桐就已经乘着夜色溜了出去,她一心记挂着含沁恐怕要受人欺负,在营帐间猫着腰穿行了一段,近了前才听到一阵纵情的笑声,紧接着便有人道,“死小子,才三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长得更像你爹!这次回来见他了没有?”
此人声调粗豪,一听就知道是行伍中人,并且语气亲热,善桐不禁呆了一呆,便又听人七嘴八舌地道,“越来越出息了,上回我婆娘到西安去走亲戚,恰好西安城里都没粮食了!正想去将军府开开口,也不知道这小子哪里来的消息,送了一袋子上好的粳米上门,倒把她感动得眼泪汪汪,回来满口念好——臭小子,也不枉叔伯们疼你一场!”
又有人道,“恐怕不是看着你婆娘的份,是看在你大女儿的份上吧!”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大笑,善桐呆在当地,却是难得地愣住了——这几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别瞎开玩笑!”先头说话那人赶着啐了一口,“说看我大女儿,倒不如说看我刚出生小外孙女的面子。哎,四小子,你不是还没说亲吗?要不伯伯我就托个大,和你定个娃娃亲?十六年后成亲是正好——”
“我说耿伯伯,这话您敢当着老帅的面说出来不能?”含沁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来,越发激起了一阵大笑,‘耿伯伯’讪讪然地道,“死小子,越发精了!一句话的亏都不肯吃!”
善桐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肯定这几个做将领打扮的中年人,倒的确不是为了为难含沁,乃是发自内心地将他视作了子侄辈同他玩笑。此时正好桂含春的亲兵也赶了上来,她不想打扰含沁,耽误他和长辈们寒暄,便冲那亲兵摆了摆手,低声道,“没事儿,是我瞎担心,我表哥没有事,咱们还是走吧。”
正说话时,那边几人也正问含沁,“今儿到这里来做什么?是来开会的?我们也正过去呢,你兄弟都到了,你多久没见含芳了?他前几天还挂着你!一道过去吧——”
看来这一次平国公特地从武威过来,的确是在酝酿着一件大事,非但自家子弟到齐了,连麾下惯用的心腹们也都要齐聚。善桐想到桂含春刚才一出去就再没有消息,也知道他此时应当在帐内听用。她不禁放慢了脚步,回头望去时,正好人群散开,含沁抬起头来,正巧和她目光相会。她便微微点头一笑,含沁一愣,也若无其事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才道,“我是赶巧来的,粮路上出了一点岔子。倒不是赶这次会,大叔们先过去吧,我先找个帐篷休息了,明早再去见大帅。”
当着这群叔伯的面,他的过继似乎已经被遗忘了,非独这群汉子一口一个四小子,就是含沁自己,也不叫桂元帅叔父,只是含糊以大帅带过。善桐不禁若有所思,又扭过头去赶上了杨四爷:看来,军人毕竟要粗豪一些,虽然有个过继的名头,但他们却是只认血缘,含沁出身老九房,那就是他们的‘四公子’
军中阡陌分明,桂含春虽然已经尽量把杨家人和权仲白的住处安排得近一些,但一个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据说是独力回天,将皇上从生死线上一力拉回的神医,就连桂元帅的病都要赖他来开方子,一个是辗转依亲求医,说白了就是蹭情面过来添乱的官眷。两边的住处自然有云泥之别,权仲白一个人就占了三顶帐篷,俨然自成一个小小的院子,善桐借着月色,甚至还能看到栅栏角落里堆叠的几个花盆,显然去岁在此处居住时,权仲白尚且还有精神莳花弄草——在兵营这样满是阳刚之气的地方,他一个大男人竟侍弄起花草来,也实在是够别出心裁的了。
不过,桂含春在人力上倒不曾亏待了杨家人,就是权仲白这个规格的贵客,帐外也就是两个卫士站岗罢了,有桂二少爷身边的亲兵开路,两个卫士略经通报,杨四爷便带着善桐掀帘子进了帐篷,一边走,一边从嘴缝里给善桐漏话,“三妞妞,你知道四叔不大会说话,你可得提点着些。四叔拿不了主意,你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