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仅仅是我读不懂王琅的心思,王琅他自己,也有失手的时候,他终究是误读了我的心意,将我的消沉,理解为子息上的原因。
“你猜到我心底一直很介意肚子没有消息?”我用一个问句来回答他。
王琅的眼睛弯了起来,他责怪我说,“这并不是猜,这只是在读。你的心思,也未免太好读懂了。”
是啊,因为我介意我没有子息,所以找了君太医来扶脉,而君太医扶出了一点问题,于是我将君太医调进了东宫为我治病。但对外却绝不想声张,因此非但是柳昭训,就是王琅,我也不告诉他为什么,并且那一天君太医给我扶脉的时候,我让小白莲和小腊梅回避出去……见到了王琅和王珑,我的心情又那样不好。
这样一件简单的小事,都可以被人解读成这个样子,要在重重迷雾中读出王琅的心思,又怎么能容易呢?
我也抬起手,轻轻地摸上了王琅的脸。
他的体温一向较常人为低,纵使夏日渥热,周身依然清凉无汗,我的手放在他脸颊上,只是觉出了自己的粘湿。
我就要放下手去,但他又握住了我,让我的手停留在他脸上,不肯我抽回去。
“世暖,告诉我是不是。”王琅催促。
我心中那酸胀而痛楚的感觉又回来了,在这一刻,我已经不愿意去想,如果我真的子息艰难,而王琅真的无辜,那么他的不快,会有多少是为了自己,又有多少是为了苏家,为了他的太子妃,到了最后,还剩多少留给苏世暖这个人。
“王琅。”我忍不住开口叫他的名字。
我有那样多的话想要问他,我想要握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摇晃,告诉他读懂人心,是一个多么残忍的游戏,告诉他我不想赌,我想要一个答案,他可不可以开开恩,直接告诉我他的心思。我不愿和他玩这一局,将苏家和我的心全都押上,我输不起。
话已经到了嘴边,就要喷涌而出的时候,窗外亮了起来,一束月光穿透薄云,洒进了屋内,映亮了王琅的半边脸。
或者因为是在暗中,他并没有费心维持那一张八风不动的冷情面具,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正蹙眉看我,眼神专注,薄唇微抿,矜贵而俊美的容颜上,写满关心。
我的心似乎被泡在了一池酸水里,一下涨得很大,又一下酸疼得紧缩起来。
我想到那天晚上在太液池里,我听见他的声音,于是隔着水波看去,那一刻他手中高举的灯笼,照出的也是这样一种表情。只是隔着粼粼波光,只是匆匆一眼,我竟没有看得清楚。
而就在这一刻,我下定决心,这一次我决不轻信任何言语,甚至是王琅给我的解释与回答。
若我不能自己读懂王琅的心思,将来又如何能站在他身边,和他携手共望天涯?又或者能和他对面而坐,共弈天下?
不论是敌是友,我总是要先和他平起平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