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忍不住摸了摸脸,她大笑了起来,“所以这就是可乐的少女时期,是吗?她和曼托斯一起,被生活变得物质,但到了老年时期,她也和曼托斯一起重新找回了纯净。可乐的蜕变——与蜕变中每个阶段的她都能和曼托斯相爱的事实,正是曼托斯接受自己的过程。”
“是的,是的,是的,”萨尔维连声地说,他终于露出了难得的赞赏表情,“我想你已经完全把握住了可乐的精髓——现在,我们可以真正地开始表演了。”
仗着她身处暗影,珍妮忍不住浮现出了淡淡的得意微笑:这是她在历次的表演经历中最没有把握的一次,也是金手指全然无用的一次,演艺空间要模拟拍摄,必须要一个已经写完的剧本,这样才能利用时间差来进行排练,但萨尔维一直都没有给她剧本——他反而要先审视珍妮,是否能够和他灵犀一点,一起找到电影的感觉,没有任何文字形容,没有背景故事,没有任何引导,甚至用类似的角色进行共情体验都不行,她完全在靠自己的悟性来揣摩着可乐的心境,追寻着那难以言传的奥妙感觉——也正因为这是如此的考验天分,当她终于把萨尔维折服时,那种纯粹的喜悦和成就感……
萨尔维哼着一支不知名的小调,在帐篷的角落里跷着二郎腿,就着防风灯哗哗地翻着剧本,而珍妮如梦似幻地望着门外的朗月孤星,享受着和可乐之间的感情链接,她感觉到一张模糊的面孔,在心底缓慢地‘诞生’出来,仿佛是一个多年的老友,她的人生在珍妮的俯瞰中徐徐流过,她难以言传,但又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唯有通过她的表演,才能把‘她’带到大家跟前,把‘她’的故事倾述给所有人听——
“你知道吗?”她说,“这是我第三个需要全心全意去扮演的角色——凯伦、梦露和可乐,凯伦是一种宣泄,梦露是一种……自我毁灭,而可乐和她们都不一样——可乐是一种治愈的感觉,这是个能带给人正能量的角色……”
她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不,应该说,扮演她是一个舒适的、自我释放的过程,表演本身就是报酬和奖赏,这是一个能启发你的角色,它对你的人生也许是一种解答,起码代表了一种方向……”
“我希望制片公司能快点做好前期准备,当我回到洛杉矶去准备《代号sheo》的时候,肯定还会有一小片的我留在优胜美地,急切地等待着再次融入到这个角色里:也许你终究并不会选择活得如此简单,但这个角色能够代替你去完成一种可能,一种选择……”
想到大梦、想到切萨雷,想到了她没有来得及去开的峰会,想到被她留在洛杉矶的一切,珍妮叹了口气,轻声地说道,“虽然,也许你永远不会选择活得如此简单,但你不能否认,这确实是一种很迷人的选择。”
“为什么你不能活得这么简单?”萨尔维问。
“答案很明显啊,”珍妮说,她笑了起来,“因为世界并没有这么简单。”
萨尔维停下了翻阅的动作,别过头看了珍妮一眼,那个世俗的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透过散射的惨白灯光,他注视着珍妮。
“是啊,”他说,理解而同情地,“而这正是我们喜欢电影的原因,在这段浓缩的人生里,一切可以变得很简单。”
填补遗憾、探索可能,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份,珍妮想,她有些头晕目眩、喘不上气,就像是一个小孩忽然拿起了万花筒——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在凯伦和梦露之后,她会在可乐身上全面地感受到了表演的魅力、电影的魅力,在一个不那么负面的角色中,这一切变得如此的富有乐趣——
现在,她可以大声地告诉切萨雷,她是喜欢表演的,不仅仅是因为表演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才能,被肯定的快乐,还因为表演本身——和奖项、票房、观众的肯定无关,这种行为本身,于她就有了完全的意义。
忽然间,她明白了梅丽尔的摇头——她现在明白了梅丽尔的担心——对于一个纯粹的演员来说,她的副业的确是有些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