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没有多久,太后和贵太妃也都到了,她们其实本来就在仁寿宫里,一个看奏章,一个理事,维护着朝廷和宫廷的正常运转。她们两人到得就巧,太皇太后小睡了一个时辰,刚刚醒来,正靠在床头,听胡仙师和真定长公主闲聊。
人老了就爱热闹,即使精力不足以支撑着听戏,也喜欢听人说话,取个热闹。长公主若不在,就是乔姑姑和仙师一道唠嗑,正好今日两人都到齐了,真定长公主便对仙师夸奖起了皇帝的孝心,“说来才十四岁大的孩子,难得如此懂事,这都两个多月了,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耽搁不了早晚问安。服侍起老人家来,那份细致和耐心,真是同龄人没法比!听说功课上也是顶呱呱的——这就是天生的龙种不假,一般人家的孩子,哪有他这么懂事,这么聪明?”
仙师也不会和长公主唱反调,“可不是,小时候还有些任性,这几年大了,真是脱胎换骨。行事有了章法不提,许多事上,都觉得他有一份大智慧,非但超出了他这个年纪,也是超出了凡人许多。”
虽说这夸奖都有些肉麻了,但老人家就是爱听,眯着眼,笑得满脸的皱纹都绽开了。太后见了,行过礼也忙凑趣,“就是政事上都是渐渐有了见解,这几日看了奏疏,很多想法都已经是挺成熟的了,媳妇还纳闷呢,他这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份眼界——这就是真龙天子的表现!”
种种说辞,无非都是让老人家放下心事,别到了弥留时分,还担心国家的传承。太皇太后也挺吃这一套,笑着连连点头,有些含糊地道,“如此……便好。”
因为戴着不舒服,原来镶嵌的假牙都已经取下,现在她说话已是四处漏风,虽然身处锦绣之中,但细看模样,和同龄的农妇,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还没等贵太妃开口,她又乘着余力还在,继续问道,“婚事……”
这也是这段时间的国家大事之一,太后忙回道,“操办着呢,皇后的嫁妆已经是齐全了,都在南京,等开了春就能运到北京来,钦天监也把吉日卜定——就是明年五月十九日。”
选定皇后是十月,五月就要成亲,七个月的准备时间对于皇帝大婚来说是仓促了点——算上中间过年必有的两个月折腾,留给礼部的时间不算多。会做如此安排,也是因为朝廷明白太皇太后希望看到孙子成亲的心思。也是因为太皇太后前番卧病,看来病情并不是很重,不紧不慢地准备了两个月,一耽搁,现在已经是年边了,要压缩到三月份的话,很多事情根本都来不及准备,最近的吉日,也就在五月了。
“好。”太皇太后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好。”
她不再说话了,只是示意几人再聊起天来——即使闭眼只是听个热闹,老人家也希望榻边始终都坐着自己的家人,和和气气地说笑陪伴着,偶尔还能和她搭个话,说些她想听的事儿。
这一侍奉就是一个下午,太后和贵太妃始终都是笑呵呵的,等到太皇太后喝过药汤,又睡着了,两人这才从小院子里出来——却是才踏出屋子,便阴沉下了脸,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