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还要什么眉目?”太后反问皇后,“你相信庄妃能怎么冒犯大郎了?笑话,这孩子的性子你我二人还不明白?她这就是白填了踹窝,在我这里不敢多说,转头就去找庄妃的麻烦。我怎么不记得我养过这么不能当事的儿子!”
眼看太后眉立,皇后也是一片无奈——要说这文皇帝是火爆性子吧,昭皇帝平时性格又挺绵软的,皇帝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像爷爷多,还是像母亲多。反正太后也是属于姜桂脾性,火起来六亲不认,别说儿子了,连昭皇帝都不是不敢教训。现在认定了皇帝是过去泄愤的,自己再要分辨什么,只怕老人家都不会听。
皇后正要设词再劝时,乔姑姑倒是一脸古怪地已经回了清宁宫,“回老娘娘、娘娘话,庄妃人已去南内旧居宜春宫反省,说是御前失仪……皇爷令把小公主抱来清宁宫暂养。”
这……
太后和皇后对视一眼,反倒都是说不出话了。倒是李嬷嬷满脸惊喜,一脸的话仿佛都要喷薄而出了,只是碍于场合,又不好十分地问。
两个尊长看在眼里,如何不明白李嬷嬷的情绪?太后怔了一怔,便点了李嬷嬷的名字,“你主子吩咐你时,脸色真就有那样严肃?”
李嬷嬷这时候肯定尽量实话实说啊,“奴婢当时都觉得……都觉得娘娘最好也就是终生幽禁了,只怕若运气差一点,等来的就是一杯毒酒。”
徐循自己的估量很严重,严重到都不愿派人向太后求助了。皇帝这里,虽然生气,但之后给的处罚却说不上非常苛刻。起码还考虑到小公主,送到清宁宫暂养——看起来不像是和徐循恩断义绝的感觉啊,不然,直接就指个别人来养小公主了。
皇后现在都没那么吃准了:这个看起来,不像是皇帝单方面发怒的感觉啊。起码御前失仪四个字肯定是有事实依据的,不然庄妃应该也不会那么不乐观。
那现在问题就来了,这庄妃,到底是无辜被皇帝的脾气波及,还是自己没表现好,惹怒了皇帝呢……虽说皇帝很可能因为继后的事心里对庄妃有意见,但那也只是可能啊,到底是不是还没准呢,这事的是是非非没闹清楚,要贸然为庄妃出头的话,只怕反而会惹起皇帝的怒火,倒是适得其反了。
正琢磨着呢,太后已是开口说道,“庄妃为人,我心里有数。必不会无理取闹、傲慢骄矜,无事给大郎难堪。这御前失仪,我看也是有蹊跷在!”
就是皇后现在已没有什么可争的了,心底亦不免有些淡淡的酸涩:太后对她和贵妃,那是这个倒了扶这个,那个歪了扶那个。总想做到一碗水端平,不委屈了这个,也不亏待了那个。就她知道的,为了当年大郎服用丹药的事件,态度就是几次变化,可以说是两人都不信任。
这小循,倒是不显山不露水地,就让太后对她的人品有了这么强的信心……
暗叹了一口气,正要出言分析利弊,请太后暂缓出手时,太后话锋一转,却也又是沉思了起来。
“罢了。”她突然叹了口气,有些心灰意冷似的,“彭城伯那里也别去了,你们去宜春宫那里盯着点儿,现在是隆冬腊月,宜春宫又不住人。别让庄妃吃了苦头!”
这急转弯一般的变化,直接就把乔姑姑和李嬷嬷给说蒙了。但太后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反而是往炕上一歪,双目炯炯地,似乎就思索了起来。
皇后冲两个嬷嬷轻轻地挥了挥手,把她们打发得退下了,方才在太后脚边的小几子上坐下,温言道,“娘可别花费太多心思了,此事如今看来,倒未必是过于严重……”
“嗯。”太后点了点头,“大郎手不是很重,足见,还是念着和徐氏的情分。”
她沉吟了片刻,又叹道,“现在不知原委,也就别插手了,先冷上几天再说吧。——你也别担心了,有我在,难道还她回不了永安宫?”
皇后得了太后的表态,方才是松了口气,不免叹道,“也就是她,如今还能令我惦念几分,别的事,现在就是求到我跟前,我也不管了。只想着一心一意,安分修道罢了……”
“别说这样的话。”太后扫了皇后一眼,不免又有一丝怨怒,她冷哼了一声,“到时候,你就来清宁宫和我住!什么修道,该吃吃、该喝喝,保你的日子,过得比从前还要更舒坦!”
皇后唇边泄漏出了一丝微弱的微笑,她轻轻地把头靠到了太后膝盖上方,老人家轻轻地叹了口气,也是拍抚起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