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循很听娘的话,于是她也很听钱嬷嬷的话。
到了下午,孙嬷嬷给她上课,孙嬷嬷的课是最有趣的。
“今儿我们来画眉。”孙嬷嬷说,“贵人的眉毛生得好,不大修就是柳叶儿的样式,弯弯的,可好看。就是在这一块上有些缺……”
她指着徐循的眉毛让她看,徐循的眉毛角上是微微地缺了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咱们在这儿轻轻地补上一笔。”孙嬷嬷拿出铜黛,“来,上回我教了贵人怎么研墨,今儿个贵人自己试试……”
铜黛沾水就有色,但有时色不均匀,还要稍事研磨。一开始画得笨手笨脚的,画多了才有感觉,到第三个月上,她一眼就能看出今天画得好不好,墨色均衡不均衡。
到这时候,孙嬷嬷才告诉她,“这些事以后都是有人去做的,但贵人不能不养成鉴赏的眼光。”
鉴赏的眼光怎么养成的?当然只有自己不断地去学、去画,只有这样,才能提高审美水平,才能在以后的生活中指导别人,把自己打扮得很美丽。
徐循不但学画眉,还学上粉、粘花黄、点唇……这些事,本来都不是她这个没出嫁的女儿家该学的,女儿没成亲不能开脸、不梳发髻,只扎两个小丫髻,更不许涂脂抹粉。但徐循是要做太孙婕妤的人,民间的风气,与她不相干。
孙嬷嬷还教她辨识布料、记忆时新的服装款式,品鉴流行的花式梳头,怎么搭配颜色,什么时候该佩什么样的花朵、什么样的首饰……这都是有一定规矩在的,孙嬷嬷要求徐循倒背如流。但有些珍贵的料子,孙嬷嬷自己都没有,徐循只好死记硬背,她年纪小,记xg不错,倒还能让孙嬷嬷满意。
到了晚上,李嬷嬷教徐循下棋、打双陆、投壶……各种各样的游戏都教给徐循,有些游戏规则复杂,徐循玩得不好,李嬷嬷便沉下脸来,她要求徐循不但要会赢,而且要会输。
这不是说让徐循懂装不懂,随便一个人和她下她都输得一塌糊涂。李嬷嬷是要徐循在力战之后、棋差一着,而且这一着,还要差得很自然。
“和你一下你就输,皇太孙就觉得没趣儿了。”李嬷嬷说,“但要是和你下从来也赢不了,皇太孙就更觉得没趣儿。太孙觉得没趣儿,不就不常来了吗。”
徐循觉得李嬷嬷说得有道理,但是她最大的问题是只擅长记忆不擅长计算,从围棋到象棋,她目前都还处在能输不能赢的阶段。李嬷嬷说皇太孙棋力很高,这条路,她还走得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不知何时是尽头。
除了博弈游戏以外,李嬷嬷还教徐循行令,如果不是场地有限制,她还想教徐循打秋千,教她打马球。这些都是皇太孙喜欢的运动,徐循虽然不能出宫,但宫里也有的是地方给他们玩这样的游戏。
其实这都是很有趣的游戏,任何一样都很能令人沉迷,但是这么一股脑塞给徐循,徐循就觉得烦恼,四个嬷嬷上的课,倒有三堂她都不太喜欢。不过,比起吹笛子和听人讲道理,玩游戏也还不失为一种放松,徐循相对还是比较喜欢李嬷嬷的。
每旬能有一天休息,就是这一天徐循也必须练习女红,不过,她妈妈和她妹妹可以进来陪她。
徐小妹对于姐姐成为全家人的中心颇有几分妒忌,但总的说来,还是非常崇敬姐姐。徐循也知道,身为她唯一的亲妹妹,徐小妹现在已成十里八乡最炙手可热的待嫁女,就连从前不大瞧得起他们家的赵举人都对他们家另眼相看,想把徐小妹说给他儿子做续弦。这一切变化,可说全是徐循带来的,徐小妹肯定不会太埋怨姐姐。
至于徐师母,她也只能接受女儿即将入宫的现实了,这一阵子见到徐循,她总是眼圈发红,常说,“好在是选妃子,不是选宫女。以后还是有相见一天。”
这是大实话,选了宫妃,逢年过节还是能进去见一面的,选了宫女,一年能不能回家一次还不好说,很多宫女,都是到了五十多岁才被放出宫中的。这一辈子就这样消磨在了宫墙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