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罗春以外,难受的怕还有宜春票号吧。”桂元帅却哈哈笑了起来,“少了这些走私商人,在北戎圣城的分号,倒是完全没用了。”
这些年来,宜春票号每年给桂家的分红那还少吗?也就是因为如此,几乎所有走西域的商队都在宜春号开户,分号倒是因此多了不少生意,这里面肯定也有不少胆大包天的走私商队,现在桂元帅说来,倒像是和他丝毫没有关系似的。蕙娘暗骂了一声老狐狸,面上却做大义凛然状,道,“为了大义,一间分号算得了什么?此次若能顺利除去罗春,这段困难时候过去,以后的生意只会更好的。”
桂元帅却摇头叹道,“这却未必了,若是从前,这一次赢了,怎么也能安静上二十年,北戎才能积蓄起力量再生异动。现在有了那什么英吉利插手,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隔了千万里,他们到底是如何能把钱物给运送过来的,真是费解离奇……别说他们了,就是我们把这块地占下来了,怕都还不能管好呢。”
良国公也摇头叹道,“现在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真有点看不懂啊。泰西人怎么几年间就强成了这个样子。只希望这一次能把罗春干掉,北戎群龙无首,我们收拾残局也方便点。”
“时势造英雄。”桂元帅阴沉地道,“即使死了罗春,北戎也没那么容易消停,英国人有钱的很!你也看到了,这一次他们是拉着大炮来攻城的,若非罗春对炮战不熟悉,几乎就要出事……没了罗春,不过几年,又出来罗夏、罗秋的,谁都受不了……”
他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叹道,“好在我老头子只管打仗,却不用操心这些事。不然,再想想海外的局势,这可怎么还能睡得着哟?”
到了桂元帅这个地步,他第一谋求的是家族的延续和荣耀,第二要说没有政见那是不可能的事。争权夺利,一般都是二层官员的活计,在顶层权力圈里,所有人唯一的矛盾点就在于:他们都想要用自己的办法来发展这个国家。为自己所在的政治集团争取利益是一回事,这不过是为了延续自己的政治生命,团结自己的党羽。但争取政见上的胜利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杨首辅宁可得罪商人集团,也要支持海禁,其实就是因为开埠、造船花费的银钱太多了,在地丁合一上的投入就要小一些。这就是他本人的政见,桂元帅口中是这样说,但心里对如何解决这一局势,岂会没有自己的看法?只是当着良国公的面,未必会说出来而已。
蕙娘瞅了他一眼,心头却是一动——若非实在是放心不下权仲白,她真有心先回京城去了。不知如何,她很肯定,对桂元帅的政见,也许郑氏毫无所知,但杨善桐肯定是有相当的了解的……
在等待中,日子一天接一天地飞逝,蕙娘是掰着手指数着北戎祭天圣典的日子,理智上她当然知道,权仲白未必会在当天回来,但从祭天圣典以后,她便又开始了焦急的等待,就是良国公、桂元帅,面上不动声色,其实眼底下的青黑也是日趋增多。再加上祭天圣典之后,接连下了四五天的大雪,这几个人的心情也就更差了,虽说下了雪以后,他们倒可以回西安去了——北戎再立功心切,也不会在雪后来袭的,严寒的空气与冰冷的钢铁,对马匹的健康是极大的损害。但不论是良国公还是桂元帅,丝毫都没提回西安的话,整个帅帐,似乎都陷入了这场凝固的等待之中。
等到第十天头上,第一批燕云卫回来了,他们是出行去做侦查任务的,并不了解权仲白等人的动向,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带回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今年的北戎草原,闹起了史上规模最大的狼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