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那费丽思小姐多看了权仲白一眼,指不定也就是拿他看了个玩笑而已,便惹来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众人都觉得有些扫兴。蕙娘和权仲白玩笑道,“都说红颜祸水,一笑倾国。你亦是不遑多让了,只是一眼而已,倒是给我们闹了个鸿门宴来赴。日后若流传出来,还真不知后人要将你想得有多貌美呢。”
权仲白唇角抽动,亦是无可奈何,因道,“还好她也就是多看我一眼,说几句话而已。若是那个皮特少爷看中了你们两人的美色,欲要强去,我看这事还没这么容易收场。”
封锦因为没有成家,一直也没有蓄须,看来文雅秀气,落在洋人眼中,很可能有些雌雄莫辨,当然更大可能,是激起一些男女不忌之人的兴趣。至于蕙娘,肤白貌美,若非她有先见之明,下船前简单地化了一点妆,只怕也很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两人的确比权仲白更危险一些,蕙娘叹道,“出门在外,的确步步惊心,恨不能拿锅底灰抹脸。”
封锦却道,“佩兰公子也罢了,我应该还不至于吧,在宫中时曾经听说,西洋人笃信天主,是最排斥——龙阳之好的。”
蕙娘和权仲白都笑了起来,权仲白道,“你当泰西有危险的,一定都是男人么,告诉你吧。就是那个费丽思小姐,若对你认真了,你一样逃不过她的追逐。只要闹得不太过分,年轻的小姐有些韵事,也不算什么。”
封锦闭口不说话了,但此时再去化妆,也有点迟。好在权仲白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轮廓不够深,在他们眼里看来,都是姿色平庸的扁脸,那个什么费丽思,指不定也就是说上几句玩笑话,被当真了而已。再说我们穿得也有几分古怪,此番过去,争风吃醋的事应该是不会有的。”
封锦这才放下心来,和蕙娘、权仲白一道好奇地欣赏着总督府内的景色:虽说吕宋民众过的日子,看来和日本人一样穷困,但总督府内的景色却要比日本吉原内要豪奢得多了。金银饰物随处可见不说,许多植被也不是吕宋这一带常见的,夜色中可见灌木丛被修剪出了各种形状,宽敞的水泥路尽头那座城堡里,也透出了辉煌的灯火。从窗户里看进去,可见水晶吊灯里燃着上百根蜡烛,还有些穿着西洋盛装,佩戴着华美首饰的女子,倚在窗边谈笑。虽然和外头也就是一墙之隔,但这里竟不像是吕宋了,反而像是另一个国度。
虽说在各自领域也都是赢家,但三人都是第一次参加贵族舞会,反应也是各有不同。权仲白东张西望了一番,便淡定下来——在封锦心里,他毕竟是去过泰西的。而蕙娘则可以把好奇表露得更为明显一些,至于封锦,他身怀官方身份,表现得也更为矜持,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对周围的一切,都是漠不关心。三人到了门口下车,乔三爷倒是已经候在厅前,对蕙娘打了个眼色,便满面堆欢地介绍他们认识一些当地的一些贵族与家眷。倒是总督大人,据说刚才离开了房间,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下午三人撞见的那名贵族少女倒是在场,她自然是总督的女儿,不过此时倒表现得颇有涵养,虽然态度也难免有几分纡尊降贵,但对蕙娘等人还算是有些礼貌。含笑通过了姓名来历,还和三人都握了手,才和乔三爷说了几句话,乔三爷遂翻译道,“费丽思小姐对下午的事感到十分遗憾,她并无恶意,只是拿你们开个玩笑而已。”
他因为会说英文,因此和众人都还算是谈得来。蕙娘几人便只能立在角落里,瞧着满场笔挺的所谓燕尾服,和那些堆满了花边和珍珠的大蓬裙翩翩起舞,蕙娘欣赏着角落里的一群伶人,和权仲白道,“这叫什么?这些人真有趣,有了戏班子还要自己转来转去。”
“这是乐队。”权仲白随口说。“也是从西洋带过来的,他们跳的这叫交谊舞。那边弹的钢琴你应该也见过了,善榆家有一个的。”
蕙娘低声和权仲白道,“别看她们的衣服恶俗,其实也颇为值钱。上面镶的珍珠不少呢,就算不大,也相当贵了。就是人老珠黄,这衣服也穿不了几年的。”
权仲白附和了几声,又说,“看来是总督请我们来的,也不知要说什么话,我们人到他反而又不见了。”
两人说得比较小声,又讨论得投入,不知不觉间,连封锦不见了都不晓得,还是蕙娘忽然要和封锦说话,才发觉他已经不在身边。正要和权仲白说时,却一眼看到他被费丽思小姐拉到了舞池里,正和她一道慢慢旋转。费丽思一边和他说着什么,只苦了乔三爷,一个人在旁边若无其事地和自己跳舞,兼顾翻译。
这场面实在有几分滑稽,蕙娘看着,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正要和权仲白说话时,忽听二楼一声巨响,仿佛有人摔门而出,众人都停了下来,望向二楼,未几,那皮特少爷便气冲冲地出现在楼梯顶端,他的眼神掠过费丽思小姐顿时又暗沉了几分,竟是丝毫都不考虑,还在楼梯上就掏出一把小火铳,冲着封锦拔枪便射。只听得一声巨响,屋内尖叫声四起,封锦和费丽思小姐都仰天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