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进宫,权仲白都觉得宫中事务,要比什么戏还精彩,亦都不免对荣华富贵多添了几许厌倦,今日自然更不例外,他站在原地摇了摇头,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见远处又行来数人,定睛看时,乃是权德妃带了从人出门。
见到族兄,德妃甚是欢喜,她轻轻地施了一礼,柔声道,“二哥新春大喜。”
权仲白的眼神却更冷了几分,他躬身还了一礼,谨慎而疏远地道,“娘娘新春吉祥。”
竟是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便扬长而去,飞快地拐上了另一条甬道。倒是把德妃晾在当地,徒留一片愕然、尴尬。
“娘娘……”连身边宫人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见德妃立在当地并不说话,便小心道,“只怕宁妃娘娘她们,已经先到庙里了……”
德妃目光流转,似乎已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过了一会,方才敛去沉思,仿佛毫无不快,只欣然含笑道,“嗯,咱们也过去吧。只怕除了牛姐姐今日出不来,其余几位也都到了吧。”
看来,她对昨晚翊坤宫的闹剧,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是有所耳闻。
当皇上身边的红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起码没能家里人一起守岁,权仲白私心很有几分遗憾。从宫中回来,彻底梳洗过了换了新衣,他便先去给长辈拜年,又和弟妹们说笑一番。值此佳节,就算心里有事,面上也还是保持了笑意,只太夫人看他坐在当地左顾右盼的,不免笑道,“几天没见你媳妇,这就想了?――罢了,你在宫里也累得慌,快回去歇着吧。”
众人都笑道,“子有福气呢,二哥何曾这样疼人过?”
权仲白也只好将错就错,起身道,“那我先告退了。”
他爱妻名声,现在已在京城传开,不知多少人暗中羡慕清蕙,其实就是自家弟妹也不例外,几个小姑娘面上的艳羡之色是藏不住的。权仲白耳朵尖,听着几句窃窃私语,泰半都在感慨清蕙的好命。
今日国公府内十分热闹,歪哥、乖哥都玩得满面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虽然一两天没见父亲,但有了同龄兄弟,便也不缠着他了,不过隔远喊了一声爹,便自顾自地玩去了,倒是权仲白看着一院子的笑声、叫声,心情振作了几分。他还以为蕙娘在立雪院内休憩,没料到回了立雪院,却扑了个空。一问丫头,又说蕙娘是往拥晴院去了。
正在疑惑时,蕙娘倒自己回来了,虽是新春佳节,她面上也有几分阴沉,两夫妻打了个对脸,都挺吃惊:他们的情绪,是瞒不过对方的。权仲白先问,“怎么,家里出事了?”
蕙娘亦道,“难道宫里有什么不好的事?”
这话竟是同时出口,两人又都住了嘴,不知为什么,又都同时彼此一笑,权仲白忽觉心里轻快了不少,他道,“我没什么,就是翊坤宫出了点事。”
他便先把宫里知道的两件事告诉给蕙娘,又说,“三弟一家现在应该也在苏州过年,不知会否被牵连波及,这事你开口方便些,一会不妨和爹商量,打探一下江南的情况。”
江南民乱,的确十分出人意表,清蕙也是沉吟了片刻,才苦笑道,“我却是才从爹那里过来。”
她告诉权仲白,“昨儿晚上,护院巡逻时,见着一人从西院口出来。你也知道西院是常年封闭的,他心中大惊,便喝问了一句,一边擎刀过去,结果那人立刻施展轻功飞身上房,越发惹来他的猜疑,因立刻也追了上去。陆续也有人赶来帮忙,几人在屋脊上几次交手,那人中了一刀,却还是逃了出去。武师们立刻提灯去追,不料顺着血迹追到咱们家后门出去那条死巷子里,忽然间就没了影,血迹、脚印,任何痕迹都再不见了。大家正纳闷呢,有个人说看着了他的脸,和季青生得极像。他们也不敢压下来,立刻就往上报了,爹昨晚大半夜都在查这事,据说外头看门的没发觉一点不对,他就这样半夜出现在咱们府里,然后又逃出去了。”
权仲白听得疑窦丛生、大皱眉头,“西院那边,真是常年封闭?这事,不会是内贼作怪吧。”
“爹也怕我们这么觉得。”清蕙苦笑道,“刚才就是特地把我叫过去解释的,他也把话说得明白:这要是他把季青安排进府的,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当年权季青不见,就是个悬案,到现在都找不到任何线索。权世s和良国公都是再三撇清、再三保证,现在他再出现,也出现得如此诡秘。仿佛是专门给人添堵来的,才一现身就又消失不见。权仲白愣了半晌,才苦笑道,“爹的性子,我是清楚的,他不会做画蛇添足之事。认定季青性子不稳,就绝不会暗中扶助。把他送到漠河囚禁,顺便避过风头,才符合爹的性子……”
“云管事那边也在追查季青下落。”蕙娘说,“现在他就更不可能支持季青了……”
府里也就是这两大势力了,两人对视一会,均有些无奈,蕙娘叹了口气,道,“我这里私下查问过了,娘平时和外头根本就很少接触,顶多是经常往江南写信,那也在情理之中……看来,这事的解释,也许还得有一天他再出现时,自己和我们说了。”
两人都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既然无可解释,也就不再纠结,蕙娘不愿耽搁,细问了权仲白几句,便亲自出门,再去良国公那里传递消息。当然,云管事那里也要送信过去,也不必多提。权仲白确实也有些疲惫,他稍作休息,起来正打算去寻两个儿子呢,蕙娘又匆匆返回,面上神色,也说不出是怒是喜,目光闪闪,反而露出了一脸的沉思。
“巧得很,我刚过去,爹和云管事都在。”她一边说,一边还在出神,“苏州的事,闹得很大,就是燕云卫不上报,我看这会各地告急的折子应该也送上京了吧……是织工作乱,烧了好几间厂子,甚而连当地巨富的宅邸都给烧了,松江、枫泾,这些地方现在全都乱了……”
权仲白一听织工两字,顿时脱口而出,“是纺织机?”
蕙娘颔首道,“不错,就是纺织机和蒸汽机闹的事,到底规模多大,损失多重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事一出来,新党要为难了。只怕连许家都脱不得关系。”
她的眼神蓦地一闪,惊道,“呀!原来如此,我说,他们家在江南那么多地,正好养蚕采桑,她怎么就一直都不办织厂,只造机器。原来是应在了今日,嘿,如非许家自己根本没有开办织厂,这一次只怕是要跟着杨首辅一起倒霉了……就是现在这样,也还有麻烦在前头等着她呢。”
权仲白想了想,才明白蕙娘的意思,“你说的是许家少夫人?”
“不错,”蕙娘摇头轻叹,“你看人还真挺准,这个许少夫人别看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说起来真是胸有丘壑。每一步都走得这么妙、这么稳,确实是令人不能不佩服。”
她忽地自嘲一笑,“她如此看重蒸汽机,我本来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只怕也是有其用意在了,就不知此事,日后还会如何发展呢。若是能摸透许家的态度,倒不妨下一着闲棋。”
权仲白又有点不懂了,他拧起眉头,“现在蒸汽机,只怕已成为与民夺利的奇技淫巧了吧。人家脱手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还要沾手?这一着闲棋又是什么意思?”
清蕙并不答话,只是偏过头来略带神秘、略带骄傲地一笑,轻声道,“别忘了,西洋来的能工巧匠,我手里亦都不缺呀。只是有些东西,我不看重,别人也许却是求之不得……蒸汽机,她能造,难道我就不能造了吗?也许,我还能造得比她更好、更巧妙,也未可知呢。”
权仲白彻底怔住了,他望着清蕙,半晌才感慨地呼出了一口气,颓然道,“爹还真没看错人……焦清蕙,你可也太能耐了吧,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没有准备的?”
这话当然不尽不实,略带夸张,但也是权仲白第一次如此正面地夸奖她的身家,而非带有赌气意味的刻意轻蔑、打压。焦清蕙微微一怔,片刻后,也不禁绽出一丝笑意。
――虽说这笑意不太明显,但其中蕴含着的喜悦与骄傲,藏得却也不是特别地深——
修改凑字
作者有话要说:小七一直在为自己的梦想努力呀!
这孩子虽然命苦,但其实也挺正能量的,一步一步,一直在尽力寻找和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s在这么要紧的月份我居然感冒了tot求安慰,鼻塞得只能用嘴巴呼吸,一个人住也没人给做饭烧水什么的555,晚上屋子里安静极了就我一个人打着字……离开了代更君的小香寂寞得立刻想结婚了。原来我还是对恋爱结婚没啥兴趣的……otl,这充分说明,如果你要安排一个人恨嫁,那就让她自己住吧|||我原来和代更君住在一起的时候hay得要命,感到恨嫁那都是另一个宇宙的事,现在才分开一个月不到,就觉得不成了,一个人住太无聊了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