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世赟望了权世仁一眼,见他还是那样胸有成竹,不免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方道,“话要两头说,虽然我自己事情做得不好,挺没脸面开口的。但大哥说得对,族是咱们的族,家是咱们的家,就是讨嫌我也不能不开口:现在的天下,不是靠兵马来打的了。从古到今,皇朝正在盛世的时候,有哪路人马能把一整个国家给颠覆了的?人心思定!只要人心思定,仗就打不起来。就现在大秦的态势,就是要乱,那也起码是三十年后的事了。有一码说一码,现在族里还保持四千多的兵,够了,再要扩兵,只怕是大而无当,反而尾大难掉了。咱们现在少的不是兵,是帅,大哥,我们家的兵,当然是经过场面,海战来得,可那都是在外海欺负些日本、朝鲜的海船,偶然也打打俄罗斯人、西班牙人的主意,人家那都是来做生意的,看打不过你也就交钱走人了。真正两军对垒拿命去拼的仗,打过没有?桂含沁、许凤佳、孙立泉,这现就放了三个海战能手,更别说现在广州的诸家兵、萧家兵,还有只擅长陆战的桂家兵、卫家兵、李家兵……”
他越说,权世贡的脸色越是难看,倒是鸾台会几个凤主都露出认可神色——蕙娘留心过了,都是瑞气部的人。连权世仁都道,“二哥说得对,兵当然不能没有,但多了也是无用,我们家的人死一个就少一个,多心疼?怎能以我们一族之力,去对抗全天下的兵马?”
权世贡冷冷道,“只要有些机变能力,可以各个击破,也未必要一时面对千军万马。”
“只要宫里计划能走通,那就是兵不血刃、名正言顺的当家作主。”权世赟说,“宫里计划要走不通,几千上万精兵能做什么?就是能逞一时之快、踞一省之地,难道还真能作威作福,就这么快活逍遥下去么?”
他对众人道,“都是自家人,也无需客气,诸位兄弟叔伯,都说说自己的看法,看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祥云部四个凤主,还是无动于衷,但瑞气部、香雾部以及清辉部几个凤主,都道,“此话倒也不假,真要动真格,东北一带,毕竟是坐吃山空,而朝廷这里,四方府库源源不绝都有粮草支持。单单是耗,已经能把我们耗死了。”
这算是击中了权世贡的软肋,他一时面色难看,却无法反驳,沉思了片刻,又道,“众位兄弟叔伯说得也有道理,眼下毕竟是走到这一步,武力夺权,已不可行……”
他顿了顿,又道,“既然如此,族里这里挤挤那里挤挤,也还能勉强维系眼前的局面。同和堂的钱,再占用少许也就足够了,毕竟失去罗春这条线,族里也的确是窘迫了许多。”
他看了蕙娘一眼,似乎在等着她表态,众人的眼神,倒也是不约而同,一道聚拢到了蕙娘身上。
蕙娘心里也是苦笑连连——她是知道来龙去脉的。为了养着罗春,也为了拖慢大秦的火药研发进度,鸾台会曾一手策划过针对工部造办司的大爆炸,这一案以后,毕竟是留下了种种蛛丝马迹,权仲白又恰好揪住了其中一些,让朝廷掌握到追查鸾台会的几条线索。这件事,要说不是权仲白的错,他毕竟是掺和在了里面,可要说全是他错,也有点没道理。权世贡、权世赟兄弟,都想争取良国公府的支持,所以刚才都跳过了打击清辉部的两件事不讲。毕竟这两件事一件牵扯到权仲白,一件又是蕙娘主办的大事牵连引起。但口中不说,权世贡的态度是挺明显的:估计也是尝过族里没钱的苦了,现在重提此事,就是在逼着蕙娘出面给他说几句话。
当然,这话一说出口,那她以后可就别想见权世赟了。人家未必在乎这笔钱,在乎的就是良国公府的一个态度,毕竟,现在两兄弟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已经没有谁看不明白了,表态若不谨慎,权世赟心里有疙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支持权世贡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投桃报李,他肯定会全力支持自己在鸾台会里分一杯羹,瓦解、打压权世赟势力的……
蕙娘心中闪过数个想法,不过片刻,便已经做出决定,她眼珠子一转,肃容道,“同和堂生意,我们国公府一般是不过问的,怎么分配,全凭大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