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蕙娘颇有能耐,但在宫里的事上,却的确是帮不上什么大忙。她不可能把皇帝绑到婷娘床上,甚至都不好太深入地介入婷娘在宫里的生活。为了不使别人生出警觉,权家人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没有入宫了。在外人看来,他们对这个族女,多少有点不闻不问的意思。
在这种局面下,婷娘还能杀出重围,博得皇上的欢心,其中必有故事,也可见她确实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至少,这个喜讯一传出来,云管事脸上就是多云转晴,连良国公和权夫人、太夫人都精神了许多,京城分部肩上的压力,也一下缓解了不少。
只是对内是如此欢喜,对外,权家人却不好张扬,有些和宫中走得很近的人家,现在见到权家人,难免都要恭喜一番,又半真半假地让他们往宫里送医生、送药材。“哪个内眷没有娘家人呢,你们家里出了神医,还少得了好药材吗?趁早快送进去,也免得太医院那帮杀才又生出糊弄的心思,倒是耽误了大事。”
蕙娘却并不太担心这个,现在婷娘在后宫中比较低调,可说没有什么仇家。唯一一个会踩她的吴兴嘉,因上回那事,足足两个月都不肯出门。虽说牛贵妃颇为提拔,三不五时把她往宫里接,但才一开春,她就回宣德去了:出了这样的事,在京城,她肯定是存身不住的。只要把这个势头延续下去,以婷娘的本事,自然能照顾好自己,权家若节外生枝,说不定反而招来牛贵妃的忌讳,弄巧成拙。
也是因为这个考虑,权家也就是在才知道喜讯的时候,由权夫人入宫见了婷娘一面,往后也就不再主动请见了。因这几个月后宫没有什么重量级人物的生日,太后又有些欠安,蕙娘也是等到四月初太妃过小生日时,才受邀进宫赴宴。
太后的身子一直倒是都很康健的,也就是近几年,因年纪到了,才偶然有些小恙,总的说来,还是给人以一种能活过皇上的印象。今年春天这场病,以算是近年来最沉重的一次病势了。宫中诸位妃嫔除了正在产育的以外,都自觉自发地到她宫中服侍。而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许太妃居然还要庆祝自己的小生日,这也侧面证明了两宫之间的关系,的确已经相当生分了。
不管怎么说,太后又不是危在旦夕,病情似乎也正在好转。受邀的一些诰命们,就算心里再为难,面上却还是喜气洋洋地进了宫:说实话,在宫里,现在也就只有许太妃敢杀牛家人的威风了。被牛家挤得苦不堪言的这些世家们,也要用这样的姿态来对许太妃表达支持。
因是小生日,太妃邀的人也不多,除了宫中几位妃嫔以外,便是她自己娘家亲戚,还有素来亲善的一些世交。众人也不分内外命妇,团团坐了一桌,都举杯贺太妃千秋。
太妃高兴得面上放光,犹道,“如今太后身上不安,今年生日,本打算就这样过去了。要不是安王那孩子特地从山西赶回来,就为了给我过个生日,我也没打算这么兴师动众……”
安王今年十三岁,也算是个小小的男子汉了,他去年在山西就藩,不过时常还回来探视太妃。两人虽然是养母子,但关系的确很融洽、很密切。众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便夸起了安王。许太妃听得容光焕发、满面含笑,待众人说完一套,才道,“这孩子确实可人疼得紧,才离了我一年,我就很想他了。按说他今年年纪也不大,就藩得的确是早了些。我也怕他年少好事,又受了小人撺掇,倒被养坏了,不能做个贤王。已是和皇儿打过招呼,下个月起,便到山西去带他一阵子。”
太妃身份贵重,要按正常规制离京,动静必然不小,也不能久住。从她的语气来看,许太妃应该是准备低调离京,去山西住上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了。众人都吃了一惊,杨太太先道,“娘娘,您这会要是走了,这——这宫里可不就更……”
她嫂子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杨太太就没把话说完,只是焦虑地望向了自己的女儿。宁妃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唇边逸出一丝苦笑,却并不说话。
许太妃虽没明说,但这明显是被太后排挤得在宫里住不开心了,是以干脆换个地方去住。她和皇上关系密切,能求得这份体面,自己自然是解脱出来了。可相形之下,宁妃便显得更加势单力薄,头顶没了太妃护着,以后来自太后的压力,她就只能独自面对了。
虽说是拼了命的韬晦,但太子位一天不定,牛家就一天都不会心安。日后对宁妃的挤压,只会更残酷——众人又有谁不能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太妃心意已定,此时多说也是无益,宁妃便索性也不多言,免得反而惹恼了太妃罢了。
这些道理,蕙娘看得很是分明。虽说她对宁妃也有一定的好感,但此时亦是无能为力,心头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放松:牛家集中力量对付宁妃,婷娘这里,那就更加安稳了。
“宫里的事,也不是我这个老寡妇能管得上的了。”许太妃笑了笑,拿过宁妃的手来拍了拍,“这孩子虽不是我的亲女儿,但这几年对我的孝心,也是同亲女儿一个样。要说我去山西放不下谁,那肯定是最放不下她。”
她冲众人道,“我也拿个大,卖个老面子吧。在座的那都是多年的交情了,日后我虽不在京里,诸位和宁妃也不要断了来往。这孩子虽不懂事,但也不是不堪造就。你们还要守望相助,互相都多照拂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