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人在一处,难免唇枪舌剑地打机锋,权仲白也懒得搭理,待皇次子过来时,他留神看他双腕,却不见那串夜光珠串,再品皇次子的脉象,和以往也无任何不同。权仲白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当时那几句话,看似触怒了牛淑妃,其实多少也还是令她心怀顾忌……
“上回进宫,娘娘得的那串石珠,不是说要赏给殿下的么?”他就逗皇次子说话;这孩子生得很美,不大像娘,一半像皇上,一半有点像他族姨小牛贤嫔,按牛淑妃的说法,那是‘像他舅舅的眉眼’。五六岁年纪,已是眉目如画,肤色又白,兼且口齿便给,是很讨人喜欢的,倒是要比太子看着更惹眼许多,一向也很得父亲的宠爱。“殿下得了宝贝,也不戴出来给我瞧瞧,倒是藏得密密实实的!”
他是口无遮拦出了名,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和他计较失言之罪,牛淑妃即使神色一变,可看得出也只有自认倒霉,却不敢当着皇后的面发作权仲白。皇后也问道,“什么珠子,这么稀奇,连神医都记在了心里?”
皇次子给母后行了一礼,“回母后的话,是南边进贡来的一串珠子,因能发光,很是罕见难得。母妃见到喜欢,就赏赐了给我。可这等吉祥物事,哪里是我可以拥有的呢,前几日上课时,我就转呈给哥哥了。”
虽说年纪小,可还真是懂事,这一番话说来,皇次子显得多么的孝悌,得了一点好东西,还不敢自己藏着,要巴巴地到东宫跟前献宝……
太后这会已经歇过来了,她微带皱纹的唇角,轻轻地抽搐了一下,“是你主动转呈,还是他看了稀奇,冲你讨要的呀?”
皇次子看了皇后一眼,便不敢答,皇后面色,登时难看了起来,她强笑道,“若真是如此,你哥哥也太不懂事了吧!放心,我给你做主,这珠子,回去就给你送来。”
皇次子还怎么敢要呢?他慌忙摇着手,“哥哥就是看了稀奇,问了一句,我也的确觉得这东西太过了,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母后您这么说,我以后可怎么有脸见哥哥呢!”
皇后损伤了脸面,怎能不坚持要还?牛淑妃势必也要出面为儿子帮腔,两人一个要给一个不收,你一言我一语,闹了个不可开交。权仲白这里给太后开方呢,也被吵得迟迟不能落笔,太后被闹得心烦了,便道。“一串珠子,多大的事儿,既然这么好,那我老婆子倚老卖老,就送到我这里来吧。”
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这珍贵的夜明珠,给收到了自己的珍藏里……
权仲白想到清蕙几经思量,方才慎重地许可,“我知道你的性子,皇次子小小年纪,十分无辜。那东西虽然还不知道如何发挥作用,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物事,要你眼睁睁瞧着他受害,自己一声不出,也的确难为了你。可这石头的事,你一旦说破,万一燕云卫有所联想,好容易才糊弄过去的事,又要泛起波澜,这一次,没那么容易洗得清,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得失顾虑,你心里都是有数的。这样吧,你还是设法再提醒皇次子一次,这东西不能带在身边。他要听进去了就好,听不进去,那也是他的命了。”
这一次让步,真是下了决心的。可没想到他还没有开口呢,阴错阳差,这石头倒是到了太后那里。太后有年纪的人了,未必还会戴一串石头珠,也算是皆大欢喜……并且这么看来,不论牛家还是孙家,应该都和送这石头的人,没有关联了。
权仲白便笑道,“我亲眼所见,的确是挺好的,不知是哪个县进贡来的,也难为他有心。”
他是冲着牛淑妃说这话的,牛淑妃很是无奈,思量了半日,方勉强道,“当时我在皇上身边,听着他也提了一句——这石头,像是甘肃什么撒里畏兀尔的头人献的,也不知是在哪个州县了。”
权仲白的眼神,闪闪发亮,他微笑道,“哦,还是归化外族所献……看来,的确是好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