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有几年没和他打照面了,还能挑得出什么不是吗。”蕙娘不免有几分悻悻然,极为难得地,这句话冲口而出,竟没过脑子。
四太太顿时被逗笑了,“你这个鬼灵精……行啦,娘知道你的意思!”
清蕙一时不由大急——原本她和权仲白那次见面,可不大愉快,她几乎被气得七窍生烟。这一次要再被气一气,她可没那份闲心!
刚想说些什么打消母亲的念头,稍一寻思,却又还是算了。四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笑得很有含义,“今天这事,你还得先瞒着你姨娘一阵子。等我们这边定下来了,我和你说,你再亲自同你姨娘说去。虽说没过媒证都不好宣扬,但我知道她的心事,早安心一天,也是一天。”
四太太虽然一辈子命苦,但也的确一辈子都心善。蕙娘的心,一下又软了几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是您疼她。”
还是这么会说话。四太太望着清蕙笑了笑,她忽然很想说:‘母女天性,你和她更亲近些,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就不必扫她的兴了。
她合上眼,往后一靠,“给我捏捏腿吧,这几天周旋在宾客之间,连腿都走细了。何太太还一直要见你,费了我好些心思,才把她给打发出去了……”
从正月初十开始,四太太便带着文娘四处出门去吃春酒,文娘天天换了最时新的花色衣裳,还问蕙娘借玛瑙,“你攒了那么多好衣服,就匀我一两件穿么!免得见了吴兴嘉,我心底还发虚呢。”
事实上,由于年后就是选秀,嘉娘应该也不像年前那样频繁出来走动了。蕙娘懒理妹妹,叫来玛瑙吩咐了几句话,把她打发到文娘那里去,不到一天玛瑙就又被打发回来了。文娘气鼓鼓地来找蕙娘告状,“这个死丫头,还是这么没心眼!一到我那里就说,‘姑娘要穿姐姐的衣裳,先要饿几天,把腰饿瘦了,才不显得紧绷绷的……’她什么意思!”
不过,因为蕙娘不出去,嘉娘也不出去,余下的小姐妹里,论容貌打扮,应当是以她最强,她也就是稍微一发作,便又喜孜孜地去挑蕙娘的首饰,“这个给我,哎呀,那个也好看——”
蕙娘让她去找孔雀,“你知道我屋里的规矩,孔雀说能借,就借给你,说能给,就给了你也行。”
孔雀是蕙娘养娘之女,身份特别一些。要不是因为性子孤僻,一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她肯定贴身在蕙娘身边服侍,而不是同现在这样,专管蕙娘屋里的一切金银首饰器皿。
不过,正是因为她性子古怪,才最负责任。她这几年休假的那几天,连蕙娘头上身上都是光光的,任何人想从她手里抠走一件首饰,简直都难于登天。也就是因为如此,蕙娘的那些爱物,才没被文娘死缠烂打地全划拉到自己屋里去。
她要对付个把文娘,简直是手到擒来。文娘是气鼓鼓地来的,也是气鼓鼓地走的。一屋子丫头都笑,“姑娘,您就别逗十四姑娘了,免得她回了花月山房,又偷着哭鼻子。”
蕙娘也笑了,她令石英,“去和孔雀说,我新得的那对蓝珍珠头面,就给了妹妹吧。那套我终究觉得轻浮了,她戴着倒也能更俏皮一些。”
石英轻轻巧巧地应了一声,并无多余言语,转身就出了屋子。蕙娘望着她的背影,一时眼神微沉。
她身边两个大丫头,一个绿松,话要多些,一个石英,话要少得多了。
绿松多话,多是在唠叨她,要多吃、早睡,平日里少生是非……蕙娘觉得烦,但也听着暖。这丫头一辈子只能着落在她身上了,肯定是比任何人都更着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