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67号房震天的呼噜声,也没有难闻的脚臭,不需要清早起来劳作,更不用按部就班度过每一天。
哪怕已经出狱三个月,有时候睡迷糊了我还会当自己仍被困在那座铁桶一样的建筑里。那个阳光都撒不到,死气沉沉的地方。
拍掉闹钟,揉了揉鼻根,在床上又赖了几分钟,我才坐起身掀被下床。
继下了半个月的连绵细雨后,今天难得老天给力,天空蔚蓝,白云朵朵,阳光灿烂地叫人睁不开眼,出了个难得的好天。
匆匆洗漱完,我披了个牛仔外套就出了门。在楼下买了两套煎饼馃子、一杯豆浆,步行到一百米外的公交车站,等了大概五分钟就等来了我要坐的车。
周六早上车上没什么人,晃晃悠悠一小时,到倒数第三站时,车上就剩下我一个了。
司机问我是不是终点站下,说要是接下来一站候车站没人的话,他就不停了。
“唉,我在民优护理院下。”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看病人啊?”
我吸着已经快见底的豆浆,随意点了点头:“我妈。”
司机顷刻间露出有点惋惜的表情,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可怜啊。”
我垂下眼,咬着嘴里的吸管,一点点将塑料杯捏扁,没有接话。
司机这条线路不知开了多久,自然知道“民优护理院”是什么地方。说得好听些是倡导姑息治疗的专业护理医院,说白了不过是收容恶性肿瘤病患等死的临终关怀医院。
我妈得的是淋巴癌,一年前体检发现的,检查出来就是晚期。
那时我还有一年就要出狱,她原本来得很勤,每次都要跟我畅想出狱后的美好生活半天,连以后我结婚一三五她带孩子,二四六女方家带这种没影的事都想好了。突然不来了,我就觉得不对。
后来我妈一个朋友来看我,起先还瞒着,只说我妈盲肠炎住院了,短时间来不了。
坐了那么多年牢,别的没学会,看人脸色我却拿手,她那表情我一看就知道盲肠炎什么都是瞎扯淡的。果然,再三追问下她说了实话。
面对陌生的癌症名,我愣了好半天,连我妈那个朋友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当天傍晚,我趁着自由活动的间隙去图书馆借了两本医学方面的书,花了一周生生啃完,最终遗憾的发现——我妈得的是绝症,除非耶和华降临这片大地给我妈打个金手指补丁,不然她该是没救了。
了解情况后,我倒也没有多大的悲痛,只是很麻木,整日浑浑噩噩,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发梦。
那之后没几天,我一直打不通的电话终于打通了,我妈开口第一句话就说她没事,让我不要担心她。
“你得的是癌,你以为你说没事就能没事吗?”至亲生病我却不能陪在左右,这一点让我十分懊恼。
我妈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已截然不同,不再故作轻松。
“我这边几张银行卡密码都改成了你的生日,万一我有事,你别忘了把钱转出来。这个病基本无可能治愈,虽然我接受了医生保守治疗的方案,但我知道这也只是尽可能延长我的生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