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昔亦有村落,自普与诸彝出没莫禁,民皆避去,遂成荒径。广西李翁为余言:“师宗南四十里,寂无一人,皆因普乱,民不安居。
龟山督府今亦有普兵出没。路南之道亦梗不通。
一城之外,皆危境云。“龟山为秦土官寨。
其山最高,为弥勒东西山分脉处。
其西即北属陆凉,西属路南,为两州间道。向设督捕城,中渐废弛。秦土官为吊土官所杀,昂复为普所掳。今普兵不时出没其地,人不敢行,往路南澂chéng江者,反南迂弥勒,从北而向革泥关焉。益自广西郡城外,皆普氏所慑服。即城北诸村,小民稍温饱,辄坐派其赀以供,如违,即全家掳掠而去。故小民宁流离四方,不敢一鸣之有司,以有司不能保其命,而普之生杀立见也。北行二十里,经坞而西,从坞中度一桥,有小水自南而北,涉之,转而西北行。瞑色已合,顾仆后,余从一老人、一童子前行,踯躅昏黑中。余高声呼顾仆,老人辄摇手禁止,盖恐匪人闻声而出也。循坡陟坳十里,有一尖峰当坳中,穿其腋,复西北行。
其处路甚泞,蹊水交流,路几不辨。后不知顾仆趋何所,前不知师宗在何处,莽然随老人行,而老人究不识师宗之远近也。
老人初言不能抵城,随路有村可止。余不信。至是不得村,并不得师宗,余还叩之。
老人曰:“余昔过此,已经十四年。
前此随处有村,不意竞沧桑莫辩!“久之,渐闻犬吠声隐隐,真如空谷之音,知去人境不远。过尖山,共五里,下涉一小溪,登坡,遂得师宗城焉。抵东门,门已闭,而外无人家。
循城东北隅,有草茅数家,俱已熟寝。
老人仍同童子去。余止而谋宿,莫启户者。心惶惶念顾仆负囊,山荒路寂,泥泞天黑,不知何以行?
且不知从何行?
久之,见暗中一影,亟呼而得之,而后喜可知也!
既而见前一家有火,趋叩其门。始固辞,余候久之,乃启户人。瀹汤煮杨君所贻粉糕啖之,甘如饴也。濯尼藉草而卧,中夜复闻雨声。主人为余言:“今早有人自府来,言平沙有沙人截道。君何以行?”余曰:“无之。”曰:“可征君之福也。土人与之相识,犹被索肥始放,君之不遇,岂偶然哉!
即此地外五里尖山之下,时有贼出没。土人未晚即不敢行,何幸而昏夜过之!“师宗在两山峡间,东北与西南俱有山环夹。其坞纵横而开洋,不整亦不大。水从东南环其北而西去,亦不大也。城虽砖甃而甚卑。城外民居寥寥,皆草庐而不见一瓦。其地哨守之兵,亦俱何天衢所辖。
城西有通玄洞,去城二里,又有透石灵泉,俱不及游。
十七日晨起,雨色霏霏。饭而行,泥深及膝,出门即仆向前摔倒。北行一里,有水自东南坞来,西向注峡而去,石桥跨之。为绿生桥。过桥,行坞中一里,北上坡。遵坡行八里,东山始北断成峡,水自峡中西出,有寨当峡而峙,不知何名。余从西坡北下,则峡水西流所经也。坡下亦有茅舍数家,为往来居停之所,是曰大河口。河不甚巨,而两旁沮洳特甚,有石梁跨之,与绿生同,其水势亦与绿生相似。过桥北行,度坞。
坞北复有山自东北横亘西南,一里陟其坡,循之东向行。三里,越坡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