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久之,仍下二里,至盘石。又从莽棘中下二里,至斗鸡岩。
赵樵闻声,启户而出,亦以为居山以来所未有也。
复西上一里至山桥,又西二里至鹿田寺。僧瑞峰、从闻以余辈久不至,方分路遥呼,声震山谷。入寺,浴而就卧。
初十日鸡鸣起饭,天色已曙。瑞峰为余束炬数枚,与从闻分肩以从,从朱庄后西行一里,北而登岭。岭甚峻,约一里,有石耸突峰头。由石畔循北山而东,可达玉壶;由石畔逾峰而北,即朝真洞矣。洞门在高峰之上,西向穹然,下临深壑,壑中居舍环聚,恍疑避秦意即如桃花源中的人为避秦祸一样与世隔绝,不知从何而入。询之,即双龙洞外居人也。
盖北山自玉壶西来,中支至此而尽,后复生一支,西走兰溪。后支之层分而南者,一环而为龙洞坞,再环而为讲堂坞,三环而为玲珑岩坞,而金华之界,于是乎尽。玲珑岩之西,又环而为钮坑,则兰溪之东界矣;再环而为白坑,三环而为水源洞,而崇崖巨壑,亦于是乎尽。后支层绕中支,中支西尽,颓然下坠:一坠而朝真辟焉,其洞高峙而底燥;再坠而冰壶洼焉,其洞深奥而水中悬;三坠而双龙窍焉,其洞变幻而水平流。所谓三洞也,洞门俱西向,层累而下,各去里许,而山势崭绝,俯瞰仰观,各不相见,而洞中之水,实层注焉。中支既尽,南下之脉复再起而为白望山,东与杨家山骈列于北山之前,而为鹿田门户者也。
朝真洞门轩豁宽敞宽阔,内洞稍洼而下。秉烛深入,左有一穴如夹室,宛转从之,夹穷而有水滴沥,然隙底仍燥,不知水从何去也。出夹室,直穷洞底,则巨石高下,仰眺愈穹,俯瞰愈深。从石隙攀跻下坠,复得巨夹,忽有光一缕自天而下。盖洞顶高盘千丈,石隙一规,下逗留下天光,宛如半月,幽暗中得之,不啻明珠宝炬矣。
既出内洞,其左复有两洞,下洞所入无几,上洞宛转亦如夹室,右有悬窍,下窥无底,想即内洞之深坠处也。
出洞,仍从突石峰头南下,里许,折而西北,又里许,得冰壶涧,盖朝真下坠之次重矣。洞门仰如张吻,先投杖垂炬而下,滚滚不见其底;乃攀隙倚空入其咽喉,忽闻水声轰轰。
愈秉炬从之,则洞之中央,一瀑从空下坠,〔冰花玉屑,从黑暗处耀成洁采。〕水坠石中,复不知从何流去。复秉炬四穷,其深陷逾于朝真,而屈曲不及也。
出洞,直下里许,得双龙洞。洞辟两门,瑞峰曰:“此洞初止一门。其南向者,乃万历间水倾崖石而成者。”一南向,一西向,俱为外洞。轩旷宏爽,如广履高穹,阊阖四启,非复曲房夹室之观。
而石筋夭矫美丽,石乳下垂,作种种奇形异状,此“双龙”之名所由起。中有两碑最古,一立者,镌“双龙洞”三字,一仆倒状者,镌“冰壶洞”三字,俱用燥笔作飞白即书法中之飞白体,笔画枯槁而中多空白之形,而不著姓名,必非近代物也。
流水自洞后穿内门西出,经外洞而去。俯视其所出处,低覆仅余尺五,正如洞庭左衽之墟,须帖地而入,第彼下以土,此下以水为异耳。瑞峰为余借浴盆于潘姥u老妇人家,姥居洞口。
姥饷以茶果。乃解衣置盆中,赤身伏水推盆而进隘。隘五六丈,辄穹然高广,一石板平庋gui置放洞中,离地数尺,大数十丈,薄仅数寸。其左则石乳下垂,色润形幻,若琼柱宝幢,横列洞中。
其下分门剖隙,宛转玲珑。溯水再进,水窦愈伏,无可容入矣。窦侧石畔一窍如注,孔大仅容指,水从中出,以口承之,甘冷殊异,约内洞之深广更甚于外洞也。要之即对此上描述之景进行总结,提要,朝真以一隙天光为奇,冰壶以万斛珠玑为异,而双龙则外有二门,中悬重幄,水陆兼奇,幽明凑异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