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那突如其来的一刀宰得李贞心疼得很,人虽出了宫,可心思却依旧留在了宫中,将这短短的半日里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揉碎了,反复地过了几遍,可还是怎么也闹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既搞不明白老爷子为何要设局让自己去处理请愿事宜,也搞不清楚老爷子突然下刀子的用心何在,更不清楚接下来还会不会有甚更不美妙的玩意儿,心情简直糟到了极点。
按理来说,李贞此番来到洛阳之后,所行诸般事宜全都是出自公心,哪怕是因此而得罪了一众关陇权贵也在所不惜,可以说完全是为了大唐之强盛而将自己架上了火炉,这一点李贞相信以李世民的睿智绝不可能看不出来,可到了头来呢,不单没能得到老爷子的支持,反倒莫名其妙地被宰上了一刀,偏生这一刀还不是普通的下刀子,而是在挖李贞的根基,这等事情一出,又怎叫李贞不郁闷万分的,心头暗自盘算着:莫非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不成?玄武门,嘿嘿,好一个玄武门,老爷子做得初一,莫非咱就做不得十五么!
玄武门?李贞一想到玄武门,赫然便是一惊,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已汗透重衣,一阵心悸之后,不由地摇头苦笑了起来,正自心烦意乱之际,却听车帘子边上传来了燕十八低低的声音:殿下,殿下。
嗯?李贞豁然抬起了头来,有些个不耐地吭了一声。
燕十八先前见李贞出皇宫那阵子气色便有些个不对劲,这会儿的声音里又满是不悦之意,心头不禁有些个发颤,可该提醒的却还是不得不出言,无奈之下,只好强咽了口唾沫道:殿下,到东宫了,请您下车罢。
知道了。李贞不知可否地哼了一声,一掀帘子,由一众贴身小宦官们护持着便下了马车,闷着头踏雪走进了东宫的大门,才刚走到勤德殿前的小广场处,就见东宫主事宦官王秉和领着数名小宦官匆匆地迎了过来,状甚急迫,李贞不由地便皱起了眉头,也不开腔,只是不耐烦地扫了王秉和一眼。
王秉和能当上东宫主事宦官,自是极擅长观颜察色之辈,一见李贞气色不对,忙不迭地便在离李贞足足有五尺之地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启禀殿下,江夏王来了,已在殿前等候多时了。
这厮来做甚?李贞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李道宗的可能之来意前些日子老爷子曾下旨意为李贞选妃,可因着《移民疏》之事大发,李贞实是无心去整那些个莺莺燕燕的事情,这都三、四天过去了,想来李道宗这会儿该是等不耐烦门来了,偏生此际李贞心情正坏,哪有心情去应付选妃之事,这便皱了下眉头,面无表情地接着往前行了去,王秉和见状,自是不敢靠上前去自讨没趣,只得蹑手蹑脚地领了人跟在了李贞身后。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早已在勤德殿门前的台阶上等候了多时的李道宗大老远见到李贞领着一众宦官们走将过来,忙不迭地便疾步走下了台阶,紧赶着给李贞请安。
王叔不必如此多礼,今日是甚风将您给刮来了?李道宗虽非李贞一边的嫡系,可彼此间的交情却是不错,一见李道宗露了面,李贞尽自心中不快,却也不会做出给李道宗脸色看的事情来,这便笑呵呵地打趣了一句。
呵呵,这等天气,不是东风便是北风罢,昨夜里喜鹊叫了一宿,微臣略一琢磨,合该是太子殿下的红鸾星要动了,微臣这就紧赶着便来了。李道宗是一早便到了东宫,自是不清楚今日宫里头发生的事情,更不可能知晓李贞这会儿心情正不爽着,此际见李贞出言打趣,李道宗这便笑呵呵地回敬了一句。
哈,昨夜大雪纷飞,哪来的喜鹊,王叔怕是听岔了罢。李贞哈哈一笑,随口应了一句,一摆手,示意李道宗进殿叙话,这便当先向大殿中行了去。
李道宗乃是灵醒之辈,此时见李贞脸上虽是笑着,言语间玩笑也依旧开着,可眉宇间的神色却黯淡得紧,自是猜出了李贞心里头怕是有甚不痛快的事情在,顿觉自己此来的时机怕是有些个不当,问题是圣旨可不是闹着玩的,为太子殿下选妃也不是随随便便之事,也着实不好太过拖延,毕竟身为礼部尚书,李道宗头上的压力可是不小的,故此,李道宗尽管心中有些个忐忑,可还是硬着头皮跟在李贞身后,走进了大殿,一路无语地便到了书房之中。
来人,给王叔看座。李贞虽心事重重,可依旧体谅着李道宗奉旨办差的不易,礼貌倒是周全得很,这才一进了书房之后,便即大步走到书桌后端坐了下来,笑着吩咐了一句,自有在一旁服侍的小宦官们将锦墩、茶几等物端将上来,又奉上了新沏的茶之后,这才各自躬身退出了书房。
谢太子殿下赐坐,微臣告罪了。李道宗猜出了李贞不耐的心思,也没多啰嗦,逊谢了一句,便即坐了下来,略有些子急促地便伸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子以及数个娟卷,陪着笑脸地道:好叫殿下得知,各家所报上来的秀女名录皆在此处,并有娟画为凭,还请太子殿下过目。
嗯。李贞虽甚是反感这等拉郎配的勾当,可却不想让李道宗难做,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李道宗双手奉上的东西,随意地打开那份名录,大致浏览了一番,却并没有去看那些娟画,随手将小本子与绢画往书桌上一放,笑着道:王叔,且容孤慢慢,过几日再行答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