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武媚娘胆子大,也被李治这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紧赶着道:“殿下万万不可莽撞行事,此间风险过大,一旦打蛇不死,必遭反噬,先行拿下刘洎,而后再定其余。”
“可……”李治一听之下,心有不甘,张了张口,却依旧没说出个啥来,脸上满是遗憾之意。
眼瞅着李治那等委屈的样子,武媚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李治不免有些子悻悻然,沉着脸不说话了。
“好人,别生气了。”武媚娘见李治不开心,扭了下腰,贴了过去,摇着李治的手道:“而今三辅臣中萧中书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他派不得正经用场,倒是诸遂良能顶事,而今诸遂良既送了此公函来,足见其心已动,必欲取刘洎而代之,殿下大可顺水推舟,放手让诸遂良去整,待得乱起之后,以萧中书牵制其行动,当可乱而后定,其间大有可为之处,殿下便是要安插人手也便利些不是么?至于崔仁师,一个用人失察之罪是逃不过的,不用殿下出手,诸遂良自会去找他的麻烦,倒是苏勖其人暂时动不得。”
“哦?为何?”李治听武媚娘这般解释,倒也气平了,皱着眉头想了想,却依旧没想明白为何苏勖便动不得,无奈之下,也只好张口发问了。
为何?这道理说白了简单得很,左右不过是李治手中实力有限得紧,哪可能跟魏王真儿个地展开全面之较量——别看苏勖只是个户部侍郎,官位上比不得刘洎的宰相之尊,也比崔仁师的吏部侍郎低了半级,然则苏勖却是魏王一系的绝对核心,动了刘、崔二人,是会令魏王一系有切肤之疼,却不算致命之伤,可要是动了苏勖,那就是逼迫魏王一系与东宫全面开战了,鹿死谁手姑且不论,吴、越双王的人马又岂会袖手旁观,一旦全面混战起来,这朝局就得彻底崩溃了,想稳都稳不住,若如此,李治这个太子之位只怕也就要坐到头了罢。这道理李治看不通透,可武媚娘却是很清楚的,只不过武媚娘知道归知道,这话却不能明着说,不单是怕伤了李治的自尊之故,更重要的是武媚娘不想让李治觉得自己太过高明,万一李治因此而起了提防之心,那武媚娘只怕哭都哭不出来了。
话是不好说,可总得说不是?眼瞅着李治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搞不清楚,这会儿还居然满脸都是疑惑的神色,武媚娘简直苦笑不得,没奈何,只好转了个弯道:“殿下,苏侍郎乃是魏王殿下府中出身,即便要查,也不可由殿下去查,放手让刑部去查好了。”
“刑部,可芩文本那厮不也是……”李治一时还没转过弯来,话一出口,突地省悟了过来——朝中各部中魏王的人马太多,动一个刘洎已是极难了,真要是全面开战,那等乱局就不是他李治能收拾得了的了,眼神顿时一黯,叹了口气道:“也罢,那就先将刘洎老儿拿下,其余诸事再议罢。”
见李治总算是想明白了,武媚娘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紧赶着出言道:“殿下,事不宜迟,迟恐生变,您还是赶紧找诸黄门商议为妥。”
“嗯,本宫知道了。”李治见武媚娘如此说法,自是不敢怠慢,点了点头,应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便冲出了厢房,自去布置不提。
“唉……”待得李治去后,武媚娘紧绷着的身子立时松了下来,懒洋洋地躺在了地上,双手交叉捂着丰满的胸口,幽幽地叹了口气,心里头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末时二刻,已然在显德殿中整整站了近两个时辰的诸遂良,腿脚早就发软了,身上的官袍也已被汗水浸润得如同在水中泡过似的,湿得能捏出水来,气急败坏之余,恨不得就此拂袖离宫而去,只可惜他不愿也不敢,无他,往上爬乃是他平生之宿愿,眼瞅着有这么个好机会整垮刘洎,诸遂良哪肯放过,再说了,这里是东宫,不是他诸遂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没李治发话,他又如何能走得脱,气恨之余,在心里头早已将李治“问候”了无数遍,至于有没有问候一下李治的长辈,那就只有他自个儿清楚了。
“太子殿下驾到!”就在诸遂良站得脸色都已发青的时候,东宫主事太监管大松那尖细的嗓门总算是再次响了起来,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诸遂良赶紧挺了挺身子,上前给急步走进来的李治见礼:“臣叩见太子殿下。”
诸遂良的见礼声怎么听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简直跟快断了气似的,不过李治却没怎么在意,笑呵呵地一摇手道:“免了,免了,本宫恰好有急事待办,让诸爱卿久等了,是本宫的不是,还请诸爱卿见谅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