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营自然指的是阿史那瑟罗的老营,只不过现如今阿史那瑟罗却是回不得老营了,如今的老营彻底置于唐军的掌控之下,阿史那瑟罗所部四万余兵马只能远远地驻扎在百叶河一线,当然了,与老营间联络一番,互通个音信啥的还是可以的,唐军并不禁止这一类事情,即便是回老营休假的部众也可以在登记之后,自由地出入老营,是故,对于老营里头的事务,阿史那瑟罗还是心中有数的,此时听李贞问起此事,虽不太明白用意何在,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托殿下之福,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那就好,本王不曾亏待了瑟罗老哥罢?”李贞脸上突地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盯着阿史那瑟罗的眼,淡淡地问了一句。
阿史那瑟罗一听李贞这话不对味,心头立马咯噔了一下,脸色也白了白,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借着端起酒樽的霎那功夫调整了下心态,脸上堆出了献媚的笑道:“殿下您这是说哪的话,您对我五大俟斤各部族有活命之大恩,殿下之慷慨,末将等永世难忘。”
“嗯哼,是么?”李贞笑着问了一句,不待阿史那瑟罗回答,突地面色一肃,一股庞大的气势陡然而起,眼神锐利如刀般地看着阿史那瑟罗,冷着声道:“本王该称呼阁下为瑟罗将军好呢,还是称呼阁下格斯汗为妥?嗯?”李贞这话诛心得很,饶是阿史那瑟罗久居上位,城府非常人可比,却也被这话惊得失了颜色,手一颤,樽中的酒便溅出了少许,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几子上,于安静中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
阿史那瑟罗缄默了良久之后,一仰头,将樽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苦笑着将酒樽往几子上一掷,面色坦然地看着李贞道:“殿下想必都已经知道了罢,某亦无话可说,殿下欲如何处置末将皆可,但请放过我族之老幼,末将束手就擒便是了。”
李贞向来不是个托大的主,之所以请了客,却又将阿史那瑟罗撂在一旁如此的久,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除了在等莫离那头的回信之外,更多的是在等“旭日”暗桩的消息,当然了,暗中布置些手段也得费上许多的时间,这才会到得如此的晚,很显然,李贞敢在这时候跟阿史那瑟罗摊牌,自是早就准备好了所有的后续手段,压根儿就不怕阿史那瑟罗能翻了盘去,此时见阿史那瑟罗服了软,李贞并没有将气势收敛起来,而是冷酷地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王能救得了尔之全族,自然也能下手灭了,不过就十万人而已,杀了便杀了,又算得了甚大事。”
李贞当年血屠草原小部落的事儿阿史那瑟罗可是亲身经历过的,自是清楚面前这个主不是啥善人,说得出自然就做得到,一听李贞这满是杀气的话语,强自紧绷着的脸立马白了起来,满头满脸的汗水也不由自主地冒将出来,不数息,整个人便浸泡在了汗水之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想出言求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唯有一双豹眼满是哀求之色地看着李贞。
眼瞅着阿史那瑟罗如此之狼狈,李贞心中倒是颇为感慨的,然则却没有带到脸上,只是笑了笑,突地话锋一转道:“不过么,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虽不忌血腥,却也不愿去做那等无谓的杀戮,何去何从,请瑟罗老哥自择之罢。”
好生之德?,瞧这话说的,死在李贞手下的人早已不知凡几了,何时见李贞有过好生之德了,这话也就不过是个冷笑话罢了,若是不相干的人听了,一准会笑掉大牙,然则,身为当事人的阿史那瑟罗却是笑不出来的,就算是笑,也只能是苦笑罢了,这不,一见李贞话里露出了放五大俟斤各部族一马的意思,阿史那瑟罗立时就坐不住了,慌乱地起了身,便连几子上的酒樽被带倒了也顾不得去扶一下,一个大步迈到几子前的空地上,单膝点地,手捂胸口地行了个大礼,高声道:“末将以狼神之名发誓,永生永世追随殿下,永不反叛,若违此言,子孙尽灭!”
这已是阿史那瑟罗第二次在李贞面前立誓了,不过么,此次立誓显然与上次那等口不应心的狗屁誓言是有所区别的,内里的真心稍多了些,这一点李贞自是听得出来,然则,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无他,对于李贞来说,誓言这玩意儿就是个屁,放完了也就完了,当不得真,若是需要,李贞随时都能发上无数个誓言的,很显然,阿史那瑟罗也是同一类人,只不过李贞却并没有点破,而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将放出的气势缓缓地收起了一些,脸色平静地开口道:“瑟罗将军怕是口误了罢,本王只是大唐之一介亲王而已,当不得将军如此重誓,这话若是传扬了出去,本王怕是免不了要吃弹劾的。”
李贞这话半真半假,阿史那瑟罗虽是塞外英豪,可也是在汗庭里打滚了多年的老江湖了,又岂会听不出内里的意思,李贞话音刚落,阿史那瑟罗立马斩钉截铁地道:“末将之誓在心不在言,此心唯天可鉴。”
李贞面无表情地看了阿史那瑟罗好一阵子,这才淡淡地开口道:“瑟罗将军请起罢,此事之因由究竟如何,本王却尚有些糊涂,还请将军从头说起好了。”
李贞话是这么说,可阿史那瑟罗却知晓自个儿私下的那些勾当一准早就被李贞察觉了,倒也没有隐瞒,起了身,也没走回座位,就这么躬身站着,满脸子恭敬之色地道:“此事之缘起,末将原也被蒙在鼓里,也就是这一、两日方知晓其事。”阿史那瑟罗话说到这儿,偷眼看了看李贞的脸色,见李贞脸色依旧平静,这才接着往下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拔灼派了人混入了老营,不知怎地跟各族的族长们联络上了,各部头领被拔灼小儿所许的诺言蒙住了心,私下串通一些各部之将领、部卒,逼迫末将同意配合拔灼小儿的行事,末将受逼无奈,又不想叛了殿下,只好应允两不相帮,末将自知大错已成,不敢求殿下宽恕,只求殿下能给末将一族以戴罪立功之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