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班这一发作,哥三个倒是都老实下来了,各自退到一旁站定,全都低下了头,吵倒是不再吵了,可问题是这仗该如何打的议案再一次没了结果。眼瞅着前方形势瞬息万变,可自家窝里却斗个没完,那班心中的气急就不消说的了,背着手在大殿上急促地来回踱着步,好不容易才将心中的怒气勉强压制住,皱着眉头扫了眼手下三员大将,有些子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做出一派苦口婆心的样子道:“汉人有句老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放之国家亦是如此,尔等都是寡人的心腹爱将,有甚事不能好好说么,非得如此这般,这叫寡人该如何是好?唉,这一仗必须打,而且还得尽早打,伏老儿如此催促,只怕他是真的快顶不住了,若是……,唉,我龟兹又岂能独存焉?”
那班尽自说得沉痛无比,可那哥三个却全都不接口,竟装成没听见的样子,瞧得那班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拿这三员大将一点办法都没有,气急之下,也顾不得甚子议事不议事的了,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便转回了后宫,那班这么一走,这议事自是议不下去了,三员大将各自怒目对视了一番,各自无趣地散了去,吵吵嚷嚷的大殿立时安静了下来。
事情没议出个结果,气倒是生了一肚子,又怎个郁闷了得,可问题是这一仗实是再也拖不下去了,眼见无法让三员大将达成一致意见,而那班自个儿对军事又实不怎么精通,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好将自家二弟、国相那利请了来。
“臣弟叩见陛下。”那利正忙着处理政务,一听得那班有召,自是紧赶着便来了,一见到满脸子晦气的那班,忙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给那班见礼。
“免了,免了,说罢,这事情该如何是好?”那班不耐烦地摇了摇手,张口便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那利自是明白那班在为何事烦恼,不过么,因着担心那班猜忌,那利向来是不管军务上的事情的,此时一听那班发问,那利立马装起了糊涂道:“陛下,您指的是何事?”
“少跟寡人装愣,除了眼下这场战事,还能有何事,说,这事情该如何处理!”那班没好气地横了那利一眼,心急火燎地问道。
那班将事情点破了,那利自是无法继续装糊涂,只不过他对军务上的事情素不精通,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那班这个问题的,可又不能不答,只好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陛下,我军善守不善攻,若是打野战,只怕凶多吉少,再者和田河每到七月中便已是干涸期,若是我军贸然前往,一旦要回军,怕是得到明年了,国内空虚时间过长怕有不妥之处,故此,臣弟以为挥军和田必不可取。”
“嗯,寡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笑王叔一向自命不凡,却出此昏招,实失寡人之厚望!”那班虽不怎么懂军事,可对于和田河的旺枯还是知道的,自是瞧不上白素心所说的全军直奔和田之策,只不过碍于白素心是王叔的身份,又是他那班为了制衡白苏亚赫与沙飞驼而特意搬出来的一尊神,实是不好当众驳斥其荒谬主张罢了,这会儿面对这那利,倒是说出了藏心底里许久的大实话来。
那班可以公开说白素心的不是之处,可那利却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据臣弟所知,袭取西城的唐军与安西唐军并非一路,彼此间似无统辖关系,按大唐军惯例,彼此的辎重给养出处并不相同,另一路唐军未必会准备安西唐军的粮秣,况且,臣弟数年前曾走和田道去于阗出使,对这一路上的大致情形尚有所了解,和田城正好位于西城唐军与安西唐军之间,除穿城而过外,其余全是茫茫大漠,既无人烟,也无处取水,辎重后勤要想通行其间,只怕难上加难,故此,臣弟以为越王所部除非是拿下了和田城,否则要想从西城唐军处取得足够的粮秣势必不太可能。”
“嗯?”那班听到这儿,心中顿时一动,眼睛立马瞪得通圆,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不过却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挥了下手,示意那利继续往下说。
“另,据沙雅城中线报,此城中粮秣辎重大多已转运到和田,如今存粮已是不多,按安西唐军之消耗算,估计前线已处于青黄不接之际,安西唐军想要再得辎重,须得再次从高昌起运,若是臣弟料得不差的话,这几日内就该有动静了,该如何定夺,还请陛下示下。”那利的话说到此处,其倾向性已经表露得极为明显了,可却还是不肯明说,反倒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给了那班,足见其为人之谨慎。
那班自是彻底听明白那利的选择了,心中对自己这个二弟能识抬举也甚是满意,不过并未当着那利的面多说些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扬了下眉头道:“寡人心中有数了,尔退下罢。”
那班下了逐客令,那利自是不敢多留,忙躬身行礼告退而去,那班等那利走得不见了影子之后,这才提高了声调道:“来人,请沙将军觐见。”
沙飞驼来得倒是挺快的,派去召唤的内侍刚去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沙飞驼便到了,只不过脸色潮红不说,嘴里也满是酒气,显然是正在喝酒之时被叫了来的。按说酒后面君乃是失礼之罪,不过那班不单没有发作,反倒是起身走到厅堂们口相迎,满脸堆笑地道:“沙将军,抱歉了,打搅了您的酒兴,呵呵,待日后寡人定当好生作一回东,陪将军饮个痛快便是了。”
“多谢陛下抬爱,末将心领了。”沙飞驼这一向以来都不曾得到重用,心里头烦得很,来前正在借酒消愁着呢,此时听得那班话里隐隐透着讨好之意,心中虽是奇怪,不过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不咸不淡地敷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