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是人的天性,能好好地活着,谁也不会想去自寻死路不是?至少扎哈就不想这么快便死了,眼瞅着李贞如狼似虎地杀将过来了,扎哈顿时慌了神,也顾不得啥子军心士气的,一拨马头直接冲入了自家的弓骑兵队伍里头,也不管队列乱成啥样子,穿透了弓骑兵队列便往后方逃去,急惶惶如丧家之犬般,总算是躲过了李贞的追杀,他倒是躲得痛快了,可手下那些弓骑兵为了给他让路,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混乱之中,后头杀上来的李贞可不会放过这等冲阵的大好时机,也不管自个儿身后有无兵马相随,单枪匹马地就杀进了人丛之中,顷刻间便在人丛中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混账!”一见到扎哈竟然不管手下军队的死活拼着命地往后阵逃窜,大度设顿时气得脸色煞白,愤恨地骂了一句,一挥手道:“来人,去将扎哈的狗头砍下!”霎那间数名侍卫在大度设身后的亲兵立即抽出腰间的横刀纵马冲出,杀气腾腾地直奔战场而去。这也怨不得大度设生气,无他,若是扎哈有点胆略,敢于去挡住李贞的去路,就算是立刻被李贞击杀,好歹也能为不远处的弓骑兵们张弓搭箭争取些时间,一旦弓骑兵们能射出箭来,数千支羽箭之下,就算李贞有三头六臂也无处可逃,总好过被李贞冲进毫无准备的弓骑兵中间大开杀戒的结果来得强。
“杀!挡我者死!杀!”李贞放声怒吼着,在乱军丛中奋力地厮杀着,虽说枪下横尸遍野,可薛延陀部众却怎么也杀之不尽,不少草原汉子拼着中枪也想给李贞来上一刀,甚或有些部众压根儿不管战友的死活,乱箭齐射,李贞冲到哪,那些射手们便往哪射,饶是李贞神武,在这等乱战之中也吃力得紧,人虽无碍,可雪龙驹却中了两箭,那两箭都射在了马臀上,虽无甚大碍,但冲刺的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愣是令李贞感到压力倍增,值此危机时刻,身后吼声大起,围着李贞拼死厮杀的薛延陀骑兵一阵大乱,纷纷四下逃散开来,原来却是唐军主力终于击穿了迎前阻挡的薛延陀刀骑兵之阻拦,杀入了混乱不堪的弓骑兵当中。
崩溃!彻底的崩溃,随着唐军主力的杀到,原本还有一丝勇气跟李贞缠战不休的薛延陀弓骑兵们顿时陷入了崩溃状态,整整近八千人马愣是被四千不到的唐军杀得放了羊,再加上主将扎哈早已逃走,无人整军,众人只顾自己逃命,哪管他人死活,于是乎,阿木达部、扎哈部全都乱了套,满个白狼原上四散乱窜的全都是薛延陀的乱兵。
“跟我来!”李贞没理会那些败逃的薛延陀士兵,一领马头,向着正围攻唐军柳昌河部的那些薛延陀骑兵冲了过去,但见冲刺中的唐军主力杀透了乱军之后,在战场远端划了个圆弧,如蛟龙出海般向着还在酣战中的那一处战场冲了过去。
崩溃是会传染的,此时正围杀唐军右翼残部的薛延陀刀骑兵们一见到唐军主力已然击溃了自家主力,哪还有胆子跟唐军硬碰,唐军主力不过一个冲刺而已,三千余薛延陀刀骑兵们便慌乱地四散而逃,加入到了溃军之中,饶是李贞率部来得及时,可唐军右翼原本足足一千两百人的队伍经此一战已折去了大半,残余的不过是四百余骑罢了,还人人带伤,就连主将柳昌河也身中数刀,血染战袍。
此战虽胜,但折损不小,可以说是右翼千余将士用命换来的,李贞冲到柳昌河等人身前,心中颇有一丝歉意,只是此处乃是战场,容不得任何的耽搁,李贞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大呼一声:“跟上,杀过去,莫让溃军拉开了距离!”话音一落,掠过右翼残余唐军,领着唐军主力再次掉头杀向正溃逃中的薛延陀乱军,大有借着乱军冲乱自家主力阵列之时杀入薛延陀主力之势。
不好!眼瞅着唐军主力驱赶着自家败军正杀奔中军而来,大度设心中顿时猛地一沉,看穿了李贞的用心,倒吸了口凉气,情急之下高声下令道:“前军听令:有敢冲阵者杀无赦!放箭!”
随着号角声将大度设的命令传达到了前军,近万早已准备就绪的弓箭手立时开弓放箭,也不管正奔逃而来的是自家人,箭雨如注般罩了过去,霎那间射倒了无数的溃兵,余者见势不妙掉头跑向两翼,将背后紧追而来的李贞所部暴露了出来,与此同时,唐军大营方向突然浓烟滚滚而起,数千唐军将士立时现出了一阵的慌乱。
好小子,果然有够狠的!嘿,妈的,还真的去端了老子的窝了,该死的狗东西,这笔帐慢慢再跟你算!李贞一见薛延陀中军已然有了准备,知道算计已落到了空处,并不勉强,一挥手中的亮银枪,高呼道:“跟上,撤!”话音一落,拨转马头向着己方的主阵地奔了回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眼瞅着唐军要撤,大度设如何肯罢休,一把抽出腰间的横刀,高呼道:“全军出击,后退者杀无赦!”话音一落,率先打马下山,领着手下的狼营径直穿过前军向着李贞所部掩杀了过去,霎那间万马奔腾而出,薛延陀主力大军轰然而出,便是那些刚败退而回的左右两翼败兵也纷纷掉转马头,跟着主力杀将上去,试图对“逃窜”中的唐军来个大围杀。
“快撤!”李贞一听到后头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不用回头就知道薛延陀大军已然倾巢而出,哪还敢多呆,高声下达了撤退令,领着全军一路冲出了白狼原,“仓皇”地向远处逃去,逃是逃得挺及时的,只可惜唐军久战之后,马力疲乏,速度压根儿就快不起来,好在起步较早,拉开了一里多的距离,一时间倒也不至于立马被薛延陀大军追上。薛延陀大军先后在李贞手上吃了不少的亏,此时眼瞅着李贞要逃,如何肯依,自然是拼力追赶,双方纵马狂奔之下,大草原上烟尘滚滚而起,遮天蔽日,气势骇人得紧。
唐军并未往南方的大营方向逃,反倒是一路向西奔去,军旗倒卷,狼狈不堪的样子瞧得薛延陀大军人人意动,恨不得立马追上去,活捉李贞,双方速度均快,不过两刻钟的时间而已,竟然已跑出了三十余里,此刻的唐军早已马力疲乏,跑也跑不动了,后头正追得兴起的薛延陀大军顿时更来劲了,呼喝声响成了一片,“活捉李贞”之声大起,只可惜薛延陀将士们高兴得太早了些,还没等他们乐个够之际,但见前头不远处正亡命狂奔中的唐军突然拐了个弯,往斜刺里逃了开去,露出了远处一排排严阵以待的大唐劲卒——唐军主力赶到了!
糟了!大度设老远就瞅见唐军阵列中那面巨大的“李”字帅旗,便知道自己失算了,心头发沉,忙勒住狂奔的战马,高声下令全军原地布阵。还没等薛延陀大军排开阵势,但听唐军阵中号角声凄厉地响了起来,一阵阵鼓声中,各有数万唐军从薛延陀的左右两翼的小山包后头行了出来,速度不快,可整齐的脚步声却响彻云霄,薛延陀大军陷入了唐军三面合围之中。
狗日的,累死老子了,哈,总算是将大度设小儿钓住了,爽!一路狂奔下来,李贞虽是累得够呛,可心情却是爽得很,刚撤到唐军阵列之后,交待吴毅、柳昌河二人去安排全军将士的休整,自个儿跳下了雪龙驹,吩咐李戈、秦凤翔好生照料受了伤的爱马之后,急匆匆地骑上李戈的大黑马便往中军赶去。
“禀大帅,末将李贞前来复命。”一见到正端坐在马上观敌瞭阵的李绩,李贞忙跳下马来,躬身行礼道。
李绩作战向来稳健,甚少有大胜大败之局面,此次出兵原也是稳为上,可没想到被李贞这个愣小子支使得转来转去,虽说是胜得无比漂亮,可他一个打老了仗的大帅却被后生小辈支使个没完,心里头早就有气,若不是因着李贞是亲王的身份,强自忍着,早就上本弹劾了,本打算见了李贞的面定要给李贞一点颜色瞧瞧的,可此时见到李贞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样子,却不由地心中一软,叹了口气道:“殿下辛苦了,且随老朽一道观战好了。”
得,老爷子这心里头是有火呢,嘿嘿,咱这就老实地观战得了,总得有些功劳让别人得不是?李贞笑了一下,应了声诺,翻身上马,就站在李绩的身边,往薛延陀大军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不打紧,却令李贞看得有些子莫明其妙起来——薛延陀全是骑兵,本是机动能力极强的军队,可此时薛延陀大军竟然大部下了马,除了少部分骑军在后头看守着战马之外,余者全都下马列起了步兵防御阵,弓箭手在前,盾刀手在后,那架势还真有些子像模像样的。
嗯?狗日的大度设,这小子是在唱哪出戏来着?李贞满头雾水地看着薛延陀大军的阵列,想了好一阵子,心中忽地一动,明白了大度设的用心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