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说的外患……
外患在哪里?
难道就因为今天西北独立师报来的那个和兽人的军事冲突?天知道这是不是西北独立师为了背叛郁金香家而自己炮制出来的阴谋!
兽人那些异族已经对我们屈服了一百年!我们渐渐的削弱它们,用经济的手段削弱它们,打击它们!
你以为每年大批的走私商队北上去交易,真的只是皇室对这种事情疏于管理么?
我们用我们人类特殊的智慧。用我们人类最擅长的方式:智慧!来削弱我们的敌人!
我在财政大臣的位置上干了多年,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目前的兽人王国,正处于空前的虚弱之中!至少从它们的国力上来说是如此!
因为不受限制增长的人口,加上内部资源的匮乏,兽人王国里的内乱已经越来越多!我得到的最机密的消息,在最近的三年以来,兽人王国内的大小部落之间的内讧和内斗,爆发的次数比过去的十年里加起来都多!
我们用罗兰帝国出产的最廉价的东西,粮食,衣物,等等这些消耗品,去兽人的地盘上换取走它们真正的资源!
我们在一点一点的给兽人放血!
外患?
我告诉你,帝国上下,即便是最保守的将军,都不认为兽人会对帝国有什么真正的威胁!在卡巴斯基防线完整,在帝国几个精锐主战军团俱在的情况下,我不认为兽人会对人类构成什么威胁。
至于我们的文明水准,这一百年来,我们的军事手段又有了长足的进步……而兽人,它们有什么?力量?野蛮?勇气?
你还想说草原么?
放眼整个罗兰帝国的建国历史,这一百年来是草原最最衰弱,对罗兰帝国最最屈服的时代!
我们通过这一百年时间,在不停的削弱这那群草原蛮子!我们用粮食,用劣质的酒,从草原上换取到了足够的战马!换走了草原人对我们唯一具备优势的物资!!
而一旦在骑兵上草原人对平原人不再具备优势的话……那么草原人可以肆意妄为的时代。就早已经结束了!!
斯潘,你应该明白!
你我所在的时代,是整个罗兰帝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时代,最繁荣的时代!这也是最好的时代!!”
斯潘无言。
奥维多却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很沮丧。为什么很愤怒么?”
“……不知道。”
“因为我痛恨这些!我痛恨!!”奥维多用力捏紧了拳头:“我痛恨从那个篡位者的口中,偏偏说出了这些让我无法反驳的事实!我痛恨,他狠狠的掀开了我一直包裹在情感倾向之下的真真的认知!
从感情上,我讨厌希洛,但是从理智上……我却不得不认同他的说法。”
说到这了,他缓缓道:“他的说法,除了上述这些,还包括了最重要的的一点:就目前看来,现在,是整整一百年来。帝国皇室可以削弱郁金香家族的,最好的时机!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时机!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皇室收回全部皇权的最佳机会!天时地利人和,几乎所有的一切,郁金香家都处于重大的危机之中!
现在的郁金香家,正出于空前的虚弱状态!
若是想收复权柄。重塑皇权的独一无二的危险——是独一无二的!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第一,希洛的政变,使得郁金香家失去了一批年轻的精英,他们内部陷入了一种混乱之中,保守派和激进派,处于一种分化的状态。
第二。那位女公爵上位时间不够,她太年轻,资历太浅,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女人!虽然她的血统,给予了她很强的优势。但这些优势并不足以填平所有的弱点!尤其是她是一个女人,在这个男人为主的世界里,要让郁金香家那群多年老资格的老家臣群体,让那些骄兵悍将,乖乖的对一个女人低头——而且还是一个没有证明过自己。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显赫让人信服成绩的,年纪这么轻的女孩……这实在是太难了!
第三,西北独立师的背叛,这当然不会直接造成郁金香家的崩溃,但会让它们狠狠的疼一下!会让它们失血!会让它们断掉一支手臂!
最重要的是,会更加严重的打击了那位女公爵的威信!
试想,在刚刚接掌家族不久,家族里的实权将领就率军背叛……在所有人讨伐谴责西尔维斯特的同时,自然也会有许多人会认为,是这位年轻的女公爵,她的掌控能力太差,是她的领导能力太弱!
一句话,性别,年纪,都是那位郁金香公爵最大的弱点。
郁金香家是伟大的!威望是高的!
但是目前的这个郁金香家,却是一百多年来,最最虚弱的时候。就像一只巨龙——但它却是一只暂时生病的巨龙!
更让我不得不承认的是,郁金香家对于草原的掌控也出现了问题。
这一次草原的异动,已经证明了那个所谓的白王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我甚至可以说……正是当年杜维的过分强大,过分的荣耀,才会给今日的帝国埋下了祸根!他的几支后裔,都继承了他的一些天才。
然而当这些天才互相之间开始争斗的时候……
我不认为,现在的郁金香家,还能保持多少强大的成色。”
说到这里,奥维多缓缓道:“这只巨龙,正处在病弱之中。我们不知道它会病多久……但可以料想,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以那位女公爵的聪明,早晚会解决掉内部的所有问题,让这只巨龙恢复健康!所以,这个机会,就是再难得不过的了。或许,在过去的一百年,和未来的一百年时间里,现阶段,是对这只病龙下手最好的时机!
希洛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继位的时间也同样短暂。是他得位不正造成的人心缺失。
但纵然如此。也不得不说,希洛选择下手的时机,并不是太差,而是太好!
就在方才。在皇宫之中,希洛亲口对我承认。他知道他自己的劣势在那里。
但是老天不会再人第二次机会!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或许他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再削弱郁金香家收回皇权了!
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要等条件全部齐备再动手的——老天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
所以,无论如何,面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希洛是不会放弃的。哪怕他自己同样也有弱点。他也不会放弃!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斯潘久久无言。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可是父亲……您提起马尔希陛下,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若是马尔希陛下在位,他也会这么干的。”
“我不信!”斯潘摇头:“马尔希陛下是一个好皇帝!”
“正因为是好皇帝。他才更会这么做。一个出色的好皇帝,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皇权收回,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改变这种和别人分享权威的状况!你给我记住!皇帝这种人群,天然的就没有任何亲情人情可言!在皇权面前,一切试图分享权力的。都是敌人!”
说完,奥维多拍了拍自己的儿子:“好了……下面我要叮嘱你几件事情。”
斯潘面色复杂,虽然还有些不甘,却依然默默的垂下了头来:“父亲,请您吩咐吧。”
“我知道我这些年把你压制在财政署,管束在我的羽翼之下,你心中一直不满。我并不是不让你进入军队……而是我存了几分私心。在太平的岁月里。你就算进入军队,也没有里施展抱负的舞台,你只能在军队中苦熬资历,默默的将时间浪费在训练场上。然后等到一定年纪之后,转为文职,掉进军部里当一个做做文书文案的人。我想这并不是你所向往的人生。”
“……”斯潘默默点了点头。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奥维多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叹息道:“这个帝国未来的局势,我已经看不太透……我真的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死掉!我很担心希洛,他是一个疯子!但却是一个聪明的疯子!他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会用最理智的态度,玩出最疯狂的赌局!我无法看清。未来这个帝国会被他拖着滑向哪里。可是……我今天却偏偏答应了他的一个要求。”
“要求?”斯潘眼神一变。
“从明天开始,我会卸去财政大臣的职务,正式出任帝国宰相。”奥维多的这句话,让斯潘的身子一震!!
宰相!!
至少从官职上来看,这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我并不想接受这样的任命,但是我既然在政变的时候没有选择随马尔希陛下一起死去,那么留下这条命,我总要做点什么的。希洛是疯子也好,是智者也罢。是篡位者也好,未来是一代明君也罢……我总要继续站在这里,继续看着这个帝国。在我死之前,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父亲……”斯潘的声音有些颤抖:“您……是打算辅佐希洛……削,削,削藩?您要帮助他,对郁金香家动手了?”
奥维多的脸色和语气都异常的严肃!
他的眼神里甚至闪现出了一丝痛苦。
可他,终究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心中对郁金香家的尊敬并不比任何人少……但至少,我认同了希洛的那番话。一个正常的帝国,不应该存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就算我再怎么敬重郁金香家……我首先,是一个罗兰人。”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儿子,不去看斯潘脸上那浓浓的失望之色,奥维多已经飞快道:“我也做出了决定……从明天开始,你不用继续在财政署里待着了,我想这几年,你历练得也差不多了。我有一个新的职位,或许你会非常感兴趣。”
“新的……职位?”
……
急促的脚步声穿过了台阶,穿过了长长的走廊。
即便裙角飞扬,几次都差点绊倒,但是却依然没有让她放慢脚步半分。
终于冲到了房门前……
门前的几个护卫看见了她,都沉默的缓缓让开。
费欧娜深深的吸了口气,双手用力推开了房门!
双开的拱门被推开之后。这偌大的房间之中,费欧娜一眼就看见了杜微微,看见了这位郁金香家的领袖。
杜微微那头红色的头发已经被缓缓的扎成了一束,绑在了脑后。这样的发型。更加凸显出了她线条优美的颀长脖子。
她身上没有再穿着往日的那套贵族的华服和柔软的长衫。
一件造型奇特而瑰丽的铠甲,正套在了她的身上!铠甲之上,雕刻满了细细为花纹:那朵在火焰之中绽放的郁金香!
一柄长剑,连着剑鞘静静的平躺在身边的桌上。
杜微微平举起着双臂,而就在杜微微的身边,几个神色严肃的仆从,正紧张有序的帮她小心翼翼的将铠甲的每一条搭扣和绳子都系好。
费欧娜冲进来的时候,杜微微刚好完成的穿甲的最后一个步骤。
她轻松的挥舞了一下双臂,然后飞快的抓起了桌上的剑。
“跑得这么急,做什么?”杜微微没有抬头。眼睛盯着这柄剑——如果陈道临在这里看到这把剑,一定会很吃惊!这正是他自己从现实世界带来,然后那天又遗落在郁金香家城堡里的那一把。
“大人……努林,努林行省……”
费欧娜喘着气,飞快走上几步。将藏在袖子里的一张纸卷递了过去。
杜微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
她随手接过,看也不看,就轻轻的丢在了桌上。
“不用看了。希洛这个家伙做事情历来都是谋定后动。”杜微微的神色似乎很平静,甚至……仿佛还有些古怪的轻松?
“他既然敢走出这一步,那么你手里的这个消息,不用看我也知道了。是希洛的军队已经开进了努林行省了。对么?”
“……是,就拦在了我们和西北要塞之间!”费欧娜咬牙,攥紧了拳头:“那个该死的西尔维斯特!他彻底背叛了我们,投靠了那个篡位者!”
“很正常。”杜微微居然脸上还有笑容,只是这一丝笑容,在费欧娜看来……却是那么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