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早饭的居民们,招呼着人群中叫卖的小贩遇见熟人的,热情的打着招呼,寒暄问候。四周的房屋阁楼屋顶上,也满满的都是人。一些顽皮的毛头小子,甚至爬上了路边贵族的马车车顶。
看着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在一个车夫的追逐下哧溜钻进了人群,惹来人们的一阵叫骂,皇家史官阿尔文微微一笑,扭头四顾。
阿尔文所在的地方,是南门广场正对着军营大门的一个巨大的正方形露台。
露台属于一家名叫“赫拉”的著名酒店。
整个酒店,是一个方正的“回”字形建筑,三层高,通体由白色石头建造。精美的雕塑,巨大的石柱,四角高高的尖塔和内部富丽堂皇的房间,都清晰无误的表明它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风格。
一直以来,这里都是慕尼城贵族的聚会之地。许多外地来的贵族领主们,都会选择这里下榻。而随着他们的到来,当地的名流绅士们,也会随之前来拜访。酒店的生意自然也就好。每日里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不过,战争爆发之后,赫拉酒店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毕竟,奢靡的享受,怎么也比不上性命来得重要。能走的有钱人都已经走了。事实上,就连酒店的幕后老板,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露面了。据说已经去了帝都。
可这几天,赫拉酒店,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几乎每一个房间,都已经被人包了下来。往来于空魔船塔和酒店之间的马车,几乎就没有歇息的时候。一位位身份神秘而尊贵的客人,就像约好了一般,齐聚这里。
虽然平民们很难知道这些乘坐着没有悬挂标记的马车,下榻酒店的住客,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是,对于消息灵通的贵族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阿尔文也是其中的一员。
身为皇家史官,阿尔文隶属于纹章院,工作就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并记录帝国当下发生的重要事件。
像他这样的史官,纹章院有两百个。每一个,都接受过长期而严格的专业训练。不但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而且,个个都有着堪比大学士的学问造诣,见识广博。尤其是纹章学,更是无比精通。
百年来,一代代史官,用他们的眼睛和笔,目睹并记录了帝国历史长河中每一个惊心动魄的漩涡。无论是重大战役,政局变幻,领主攻伐还是王公贵族的传承和生老病死,都是他们记录的对象。
阿尔文是四天前,乘空魔船来到卢利安的。
事实上,这趟南下之旅,阿尔文多少有些不情不愿。
从一个史官的角度看来,现在的卢利安已经可以被扫入历史堆了。阿道夫大公深陷重围,卢利安实际已经失去了继续抵抗的能力。况且,东边的龙门防线已经失守,斐烈南北对进,攻陷卢利安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是一段历史的进程,压根儿就不需要见证。大势洪流,谁也无法阻挡,谁还会去注意洪流里的几条小鱼?
身为史官,阿尔文更愿意看见一个巨大的转折,更愿意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去记录一段会被后人所铭记,所好奇,所感慨的伟大历史片段。而不是长途跋涉,来这个偏僻的南方行省写下一篇和日后的战报差不多的文字。
如果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阿尔文更愿意留在帝都。
卢利安只是圣索兰帝国政局一连串多米诺骨牌中的一个。这个骨牌倒下,引发的,将是更大的海啸。皇室、教廷、唐纳德为首的政阁,四大家族为首的贵族们,都在暗中发力。身为史官,如果不能在早已经风起云涌的帝都大变骤生的时候,身处其间,恐怕一辈子都会感到遗憾。
不过,任务是大史官分派下来的,没有任何推脱的余地。阿尔文只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匆匆乘坐空魔船,来到了卢利安。
原本,阿尔文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然后赶回帝都。不过,一到这里,他就以一个史官的敏锐直觉,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例如此刻……
阿尔文扭头看去,露台上,已经满满都是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
赫拉酒店这个巨大的平台,是南门广场位置和视线最好的地方,因此,自建成以来,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贵族们观看各种仪式,比武和节日庆祝活动的专属看台。
这一次,也和往常一样。
一大早,两百多名慕尼城警士就把广场给控制了起来。广场上聚集了至少上万平民,到处都人满为患。可人潮再拥挤,再汹涌,也没人靠近赫拉酒店露台。所有平民,都知趣的和露台边的警士,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
随着一辆辆马车的到来,露台上的贵族,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鲜亮的服饰,精心保养的皮肤和优雅的仪态,跟露台四周穿着破旧的亚麻布衣服,浑身泥泞,喧闹叫嚷的平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中有几位,尤其引人注意。
露台左边,站着三位穿着镶绿边的白袍的女人。
那是圣女殿的使者。领头的那个女使,大概四十多岁年级,袍子上绣着三朵白色的地狱花,花中,手持蛇节法杖的女神纹章清晰夺目。显然,这是一位圣女殿的三级女使。身份尊崇。
其次,就是他斜后方不远处,几位正窃窃私语的男子。
从这几位贵族身旁护卫行走间偶然露出的大氅内绣着的标记来看,阿尔文赫然发现,这几位,竟然是四大家族的人。
而在露台的右侧,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贵族,神色凝重。他注视着军营大门,手指不时在栏杆上轻轻敲打几下。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暴露了他心头的焦躁不安。
只要是参加了不久之前的胜利庆典的人们,对这位在站在阿道夫大公身旁的皇家使者卡津斯伯爵,都不会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