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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彦明说着,转身拍了下狄大郎肩膀道:“我有几句要紧话跟你说。\[\]”狄大郎忙站起来,跟着姜彦明转到门外,姜彦明看着他,直截了当问道:“我刚听说,昨夜里你弟弟夭折了?”狄大郎怔了下,忙笑道:“是,几个月大孩子,得了急病……也不是大事,我已经让人往大相国寺做水陆道场去了,”
“虽说未满周岁,于礼上是没什么讲究,可到底是你嫡亲弟弟,你今天还大宴宾客?听说你母亲也重病不起着?”
“病倒没什么病,就是伤心太过了些,已经去李府请人过来劝着了。”狄大郎忙陪笑解释道:“您也知道,朱五爷是极要紧人,我前前后后请了他十几趟,好容易请下了这头一回,这也是半个月前就定下来,实不好改期,再说真没什么大事。”
姜彦明重重叹了口气道:“没大事?这会儿,大事就来了,内子刚让人传了话给我,你母亲病命悬一线,你弟弟昨夜里刚夭折了,你却这里歌舞升平,大宴宾客,她要问问你,你这庆哪一件?贺哪一桩?”狄大郎呆了下,带着丝不屑笑道:“也真是……这哪里扯得上。”
“怎么扯不上?母病弟亡,你这儿饮酒听曲儿,寻欢作乐,满屋子人可都看着呢,真要闹出去,这叫什么?这叫忤逆不道、丧心病狂,唉,只怕你连朱五也要一块儿坑了!不行,我得去跟朱五说明白这事,不然回头连我也不好见他了。”姜彦明说着,抬脚就要往屋里去,狄大郎一把揪住他央求道:“千万不能!五爷,您真是言重了,我好不容易请到朱五爷,真不好……”
姜彦明长长叹了口气,看着狄大郎惋惜道:“狄大人那么通透人,怎么你……踩到了悬崖边上还不自知?你当我家那位象你母亲那么好性儿?这一纸状子递到京府衙门和礼部,你也别说什么京府衙门和礼部不收这状子,那得看谁递进去,你父亲可不京里,纵要救你,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了,你们家事,你心里自然明明白白,拿你们夫妻抵了命,你还到哪儿请朱五爷去?”
狄大郎额头青筋闪了闪,看着姜彦明强笑道:“五爷真会吓唬人。”
“我真没吓唬你,这事儿闹出来,虽说是继母,那也你母亲不是?再说,你这也是一巴掌打落了枢密院副都承旨李大人脸面,当今又是重孝道,该说话我也说了,咱们也就这点子情份,回头内子一句话吩咐下来,我少不得替她奔走一二,寻几个御史说一说这事,你们夫妻真要是……”姜彦明手里折扇脖子比划了下:“与李氏一门,可绝没一丝坏处。”姜彦明后一句话说轻飘飘仿佛出口就散走了,狄大郎脸色青白,紧盯着姜彦明惊疑不定了片刻,咬牙道:“容我去跟朱五爷说。”
“嗯,”姜彦明淡淡‘嗯’了一声道:“你媳妇后院侍疾呢?”狄大郎眼角抽了抽,转头叫了个婆子吩咐道:“看看大奶奶是不是正院给母亲侍疾呢!去!”婆子答应一声,往内院奔去,姜彦明跟狄大郎后面进来,朱五没等狄大郎说完,就‘咣’一声砸了手里杯子,姜彦明忙上前拉了他,往旁边去了半步低声道:“这里头确实有点缘故,明晚上你有空没有?出来喝一杯,今天这事,我再细细跟你说。”朱五回头斜了眼陪着满脸笑容、不停长揖陪礼狄大郎,点了点头,也不理会狄大郎,只和姜彦明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眨眼功夫,正热闹喧嚣正堂只余了狼籍满地,姜彦明缓缓摇着折扇,看着狄大郎也不说话,狄大郎拱手道:“请五爷指教。”
“有什么指教,犯了过,不过就是认个错,认个罚,父母儿女么。”姜彦明指了指后院叹气道:“没法子,我陪你走一趟吧,唉!”狄大郎疑惑不定看着姜彦明,点了点头,稍前半步引着,一径往李雨菊居住正院过去。
姜彦明摇着折扇,边走边叹气道:“这事你也是太大意了,看你三番几次要请朱五,想来也是个有大志向,这一个孝字,马虎不得,当年左将军那样人才,又是军功赫赫,一个忤逆不孝,你看看,落得个什么下场?你母亲再怎么,也是李家姑娘,你也太过了,你看看,如今惹恼了你四姨母不是?旁都且不说,要是你四姨母朱老夫人面前把这事提上几句……那上了年纪人,恨忤逆不孝,你们礼部尚书孙大人又是个出名孝子,你还请什么朱五?”
狄大郎打了个寒噤,上衙门递状子他倒不怎么怕,那是两家撕破脸事,太太那样脾气,她也不敢递状子告他去,他不信李家四娘子真敢出头做这事,可姜彦明这话倒让人不可不惧,这些话真要传进孙大人耳朵里,自己前程就艰难了……
“五爷,这事是外甥疏忽了,还求五爷劝劝四姨母,别跟外甥一般见识,是外甥撞客晕了头,下回再不敢了。”狄大郎忙陪笑央求道,姜彦明瞄着他,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想帮你,我能劝你这许多?这会儿也不知道你四姨母气成什么样儿了,先见了你四姨母再见机说话吧。”狄大郎忙谢了,两人脚下加,一径往正院过去。
狄府大奶奶崔氏得了婆子话,细细品了品,忙吩咐婆子赶紧去请大夫,自己换了身素净衣服,往正院赶过去。
湖月远远看见崔大奶奶过来了,忙冲垂花门外绿萼招手示意了,绿萼忙跨进垂花门,禀报了李丹若,李丹若转头打量了下身后站整整齐齐婆子丫寰,站起来,示意朱衣搬走椅子,站垂花门下,静等崔大奶奶进来。
崔大奶奶进了院门,一眼看到冷着脸站垂花门下李丹若,微微有些惊讶,忙紧着步子,沿着游廊赶到李丹若面前,满脸笑容曲膝道:“五奶奶来了,怎么不屋里坐?虽说才九月中,外头这风也硬得很,我侍候五奶奶进屋坐吧。”
“不用了,”李丹若面无表情淡然道:“这里好。”崔大奶奶有些着恼起来:“瞧五奶奶,上门做客,哪有坐到人家门口理儿?”
“你们府上还有礼儿?真是鲜。”李丹若接口道,崔大奶奶直视着李丹若冷笑道:“五奶奶这是什么话儿?我们府上怎么就没有礼了?五奶奶也不犯着上门一次就挑一回刺!敢情五奶奶是到我们府上找事来了。”
“你说对,我就是来找事,至于挑你刺,你还没那福份呢,”李丹若不急不缓应道:“这亲弟弟死了大摆宴席庆贺,母亲病重置若罔闻忤逆大罪,已经算不得刺了,我今天就是来找这件事,好朝廷有律法。”
“你含血喷人!你当胡言乱语就能吓住我了?”崔大奶奶叉着腰,指着李丹若厉声叫道,李丹若眼皮也没眨,冷冷看着她没接话,崔大奶奶左右看了看,往前半步,挥着手道:“我们狄家不迎打事人,要告,你去衙门去,让开!我要去看看我们太太!”李丹若眼皮往下瞄着崔大奶奶鞋尖,见她又往前进了半步,抬头看了眼沈嬷嬷。
沈嬷嬷立即努了努嘴,紧挨着垂花门站着一个健壮婆子一步上前,冲着崔大奶奶用力连扇了三四记大耳光,只打崔大奶奶左倒右扑,跌撞着扑倒旁边栏杆上,婆子上前一步,抬脚重重将崔大奶奶踹仰倒地上,跟崔大奶奶后面丫寰、婆子们万没想到竟有人敢打崔大奶奶,一时全傻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看着崔大奶奶被连打带踹跌扑地。
崔大奶奶又惊又吓又痛又怒,地上连爬了几下没爬起来,丫寰婆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涌上前去扶,没扶起崔大奶奶,倒挤倒了两三个,崔大奶奶拉着婆子手起来,指着李丹若叫声音都变了调:“你敢打我?你个贱人!不要脸贱人!”说着,推开婆子正要扑过去撕打李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