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时候觉得要是有轮回就好了,有时候,觉得还是没有好,人死如灯灭。”
谢泽神情黯然。
要是有魂灵,阿润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魂灵是有的,轮回,应该也有。”
“嗯?”谢泽一个怔神。
李苒的话,过于肯定了。
“我就是魂灵。”李苒抬头看向谢泽。
谢泽愕然,却反应极快,“你这话?你是活生生的人!”
“是,肉身不是我的肉身。”李苒看着谢泽。
“什么时候?你被接进京城那一天?在善县?”谢泽惊愕的浑身僵直。
“那天夜里,是有人去杀人?”李苒反问了句。
谢泽直直瞪着李苒,片刻,慢慢吐出一口气,“那之前呢?你游荡了很多年?你……”
“没有,我死了,再睁眼时,一片黑暗,我以为到了阴间,后来不是,只是比较黑的黑夜。”
“当时是不是吓坏了?”谢泽小心的抚在李苒脸上。
“没。”李苒露出丝丝笑意,“后来也没害怕过。”
“你说不是你该得到的,是因为这个?”
“嗯,我一直很愧疚,象是,一切,都是偷了别人的。”李苒声音低落。
“陶忠,”
谢泽的话顿了顿,看向看着他的李苒,李苒点头,示意她知道陶忠是谁。
“陶忠给长安侯报了信之后,就转到了我手里,两天后就死了,这两天里,我问过他不少话。
他说你……”
谢泽顿了顿,改口道:
“他说起那位姑娘,有怜惜,也有厌恶。
他说那位姑娘挑齐了父母的弱点,没有乐平公主的灵气,却比乐平公主更加怯懦。
他在桌子上放着利刃,在桌子上放过砒霜,在屋里悬过绳子,那位姑娘生而无趣,满腔向死之意,却拿不起刀,端不起碗,看着绳子,却不敢挪步。
那位姑娘被人闷死,必定没有死透,最后一口活气还在,你才能来到这个世间,要是你,必定能缓过来。
那位姑娘,她必定没有了向生之意,才会在还有口活气时,就离魂而走。
大约,被人闷死,对她来说,是帮了她一个极大的忙,让她终于解脱出去。
周娥是不是常和你说打仗的事儿,有一件事,她说的很对,不管是往前冲,还是受了伤,什么也别想,只想一个活字,越是想活的人,用尽全力,只想着一个活字的人,就能活下来。
你刚到长安侯府,衣食不周,那个时候,你肯定没想过死,只想着一个活字,你敢闯出府,肆无忌惮走在大街上。
后来,你被劫到荆湖南路,那份向生之意,让人仰视。
我头一回看到你,从你身上看不到一丝怯懦,我当时以为,你心计极深,你虽然不知道是谁拘禁了你,可你必定知道你被人拘禁,当时是故作怯懦,以轻慢拘禁你的人,求得机会。
后来。”
谢泽顿了顿,“后来,我就没再想过这件事。
现在看,就算那位姑娘当时没死,是她到了京城,那这会儿,她也应该早就死了。
不是你偷了她的肉体人生,你到现在,咱们在一起,像你刚才说的,是因为你,不是因为别的。”
李苒凝神听着谢泽的话,想着那三间空空的屋子里,桌子上那把长大的出奇,锋利的出奇的刀。
想着干干净净的床铺和衣服。人在死透时,全身肌肉松驰,是不可能那样干干净净的。
谢泽不是安慰她,那位姑娘在能离魂时,就全无留恋的走了。
“我刚遇到白虎的时候,也不记得第几天了,白虎腿上的伤口生了蛆,我和它都是好几天没吃到东西了,我饿的挑了蛆往嘴里送,白虎饿的趴在我怀里,连叫都不会叫了。
快死的时候,有个穿着打扮像是画里的神仙一样的女子,喂我吃肉糜,也喂白虎吃,又给白虎冲洗伤口。
那位神仙一样的姐姐陪了我和白虎整整两天,早晨太阳出来的时候,那位姐姐看起来很高兴,说:好了,能活下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这么些年,一想起这件事,我总觉得象是一场梦。现在看,我是真遇到神仙了。”
“嗯。”李苒听的心痛无比。
“阿苒,”好一会儿,谢泽下巴抵着李苒的头顶,低低道:“人死了,都是立刻坠入轮回,不会游荡在外?”
“我觉得是。”李苒抬头看了眼谢泽。
她知道他是在问阿润。
“嗯。佛说三千大千世界,真是这样?”
李苒从谢泽的声调中,隐隐觉出了丝丝轻松之意。
“嗯,三千大千世界,过去未来,各成世界。”
“以后,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我忘了,你也忘了,我们在这个世间,就只有这个世间。”
谢泽搂紧李苒,片刻,声音落得极低。
“你这样的,必定是极稀少的异数,不该有的异数,要是……天道察觉,没有这件事!”
“好。”李苒往上仰头,去吻谢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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