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傻丫头。
我问她姑娘这病是怎么起怎么好的,她说到姑娘烧的两眼凹陷,眼泪就下来了,有这份眼泪,就是个能留下的。
再说,她是这府上老夫人指过来的,我一到,就把她退出去,这不好。
我又挑了几个人,还不够,明天还得再挑些。
这院子里,连上秋月,统共就四个丫头,还有就是随院子的两个婆子,两个粗使小丫头,这怎么能顾得过来?排当值都排不齐全,唉。”
付嬷嬷喝着茶,温声细语,说到最后,叹了口气。
“这位姑娘,什么都能自己做,跟我们这些当兵的一个样儿,真是。还有,她耐性极好,我还真没见过比她更能耐得住性子的。”周娥喝着酒,感慨道。
“看出来了,唉,这一条,比万事不计较还要难上几分,她又是个极少说话的,看起来心机也深,喜怒不露在外。唉,就光沏茶这一件,我看哪,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摸得清她的脾胃。”
付嬷嬷连叹了几口气,看起来颇为发愁。
周娥看着付嬷嬷,片刻,咯的笑出了声,“难得看你因为侍候人愁成这样。我跟你说,这个茶,她是真不计较。”
周娥欠身往前,认真郑重。
“我跟在她身边这些天,她真是什么茶都能喝,白水也一样,还从不计较冷热,热了就吹一吹,冷了就冷了喝,真跟我们当兵的一样,能喝就行了,哪有什么讲究?
我看她喝不喝那些茶,不是因为茶,只看渴不渴。
还有,她很节制,再渴也是慢慢喝,这你知道,象我们一场仗打下来,活着回来了,最忌讳狂喝狂吃。
她不管多渴,只要喝得差不多了,就不再喝了,难得的很。”
“可不能这么想。”付嬷嬷仔细听着周娥的话,眉头蹙的更紧了,再次叹起了气,“因为她不计较,这侍候的人就不用用心了?要是这样,这侍候人,不就成了拨一拨动一动,不拨就不动了?这还叫侍候人?”
“这话也是。”周娥拧起眉,仔细想了想,同情的看着付嬷嬷,“要是这么说,您这差使,可真够难的,不是一般的难。”
周娥再想了想,替付嬷嬷叹起气来。
……………………
李苒躺在床上,凝神听着外间的动静。
临睡前,那位付嬷嬷说:小云手脚轻,今天夜里先让她在外间当值一夜,这屋里要是不派人当值,人就都在后院和前院,离得太远,姑娘夜里要是有点什么事儿,只怕一时半会叫不到人,要是那样,就是大事了。
她没反对。
外间的小云确实手脚很轻,她几乎听不到她的动静。
李苒将手垫在头下,看着窗外微微有些晃动的灯笼的红光。
这位付嬷嬷的来历,她不愿意深想,也不用深想。
她来,是因为她病的那一场,感冒这病太寻常了,可这是从前那个科技发达的时候,现在,这会儿,在这里,感冒,好象是叫伤寒的?好象不算小病。
周娥替她请的是太医,是这里规格最高的医生了吧,相当于院士?
头两三天,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一天来三趟。
他们怕她死了。
她要是这会儿就病死了,他们不光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怕还要担上不知道多少种猜测,比如说她是被他们害死的。
所以,就来了位付嬷嬷,把她照顾的、养的更好一些,以及,她这间屋里,就是睡觉,也得有人看着。
这样也挺好。
李苒抽出手,挪了挪躺好,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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