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远航是计相赵长海夫人骆氏嫡亲的侄子,这会儿已经调任京东东路,升了同知,骆家也是商人世家,骆远航的精明算计,心机之巧,她曾经叹为观止,只是,他的精明和算计,只有银钱利益,而全无人性底线。
她重用过他,把市舶司都交到他手里,是他和唐继明,支撑了南北同时的生死之战,唐继明投河而死当月,她抄了骆家,杀了骆远航一家十六口,听说骆远航杀头那天,江阴,明州,台州直到福州,鞭炮连天,比过年都热闹。
“阿夏?”见李夏又怔怔出了神,李文山带着无数的痛心,低低叫了句。
“我没事,你接着说。”
“吉州一带没什么能用的人,我身份招眼,牵到骆家,就没敢再查下去。”顿了顿,李文山垂着眼皮道:“带杨氏姐弟回来,这事极不妥当,我当时不是没想到,只是。”
李文山看向李夏,“杨承志一家,和咱们从前……”
李夏眼皮微垂,点了下头。
“我实在不忍心。秦先生的意思,带回来有带回来的好处,也许用得上,我没想过这个,就是觉得……就是不忍心。”
顿了顿,李文山声音落低,“阿夏,这一路上,我想了挺多,从前,要不是有个伯府,有个栖身之处,咱们……”李文山看着李夏,“会落到什么地步?能比杨家姐弟强吗?你说从前恨极了伯府,我那时候觉得,是该恨极了,我听也,也是恨极了,现在想想,不该恨。”
最后不该恨三个字,李文山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李夏垂着眼皮,沉默不语。李文山也不说话了,两人都低着头,沉默良久,李文山抬头看着李夏,“我想,一会儿去看看老太爷,要是来得及,下午去一趟婆台寺,给老夫人请个安,要是来不及,就明天过去。”
“你要是为了份孝心,还是别去了,老太爷自从瘫在床上,只要看到有腿的,就得发怒狂骂,太医说了,不能让他多生气,老夫人么,连四哥和七姐姐过去请安,她都不见,听说不但不见,还得生半天气,说是,现在听到个李字就犯恶心。”
李夏斜着五哥,一脸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笑。
“唉,这个这个……”李文山抬出一额头抬头纹,摊着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还是让人看看南城瓦子有什么新鲜样的折子戏没有,有就请回来好好唱几天,老太爷喜欢这个。至于婆台寺那边……”李夏顿住,“你离远点儿才是真孝心,六哥中了探花,你就别再去惹她老人家生气了。”
“唉!”李文山一声长叹,连连拍着额头,这叫什么事儿啊!
“说正事儿,”李夏挪了挪,手指在桌子上愉快的敲了两下,“先说六哥,我想让他去考庶吉士,然后进翰林院,不做什么承旨,就是翰林院好好当个翰林,先当几年再说,你看呢?”
李夏一边说,李文山一边点头,安排这样的事,他一向唯阿夏是从。
“四哥不准备再考了,要恩荫入仕,他和你说了没有?”李夏接着道,李文山点头,昨天李文松迎上他,头一句问他一切可好,第二句大家都可想你了,到第三句,就是他准备恩荫入仕了再不考试了。
“从七品上,我和王爷商量过,恩荫入仕,从地方踏实做起才最好,就找个小县去做县令,就去京东东路吧。”
李夏语笑盈盈,四哥恩荫入仕,是从地方踏实做起最好,这只是一,还有二,她自己想想就行了,不打算跟任何人说起。
京东东路是柏氏宗族所在,李文松一家在京东东路,真有个万一,柏景宁是能护得下他的,李家,至少能留下一支。
李文山不停的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就是你,钦差这差使,到这一趟,就足够了,你这几年考绩都是上上,户部有个员外郎的空缺,严家舅舅已经提了你,要是顺当,”李夏垂下眼皮,“这一任之后,就放出去做一任地方,回来再进户部。”
李文山微微有几分屏气,回来再进户部,就能望着户部尚书的位置了,严家舅舅就是不到四十岁做的户部尚书……
李夏说完正事,又和五哥说了一会儿京城趣事和各家闲话,说的心满意足了,才站起来往外走,李文山起身送她,送出两步,一拍额头,“差点忘了,阿夏,杨家姐弟怎么安置?现在还在秦先生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