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眼光微闪,笑盈盈的转头看着智然师太说道:
“师太若听了经,还想再喝杯茶,我就陪师太尝一尝大师的新茶。”
智然师太笑着点了点头,一行人缓步往江白居住的小院走去。
江白让着智然师太和李青进了屋,李青陪着师太坐了上首,江白和月静分左右坐了,小喇嘛半跪在地上,煮了茶,一一奉了上来。
李青垂着眼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就放到了几上,只微笑着,神情里隐着些漠然一言不发,江白微微有些困惑的看着李青,笑着问道:
“这茶里,混着夫人送过来的韩地新茶,夫人喝着这味道可还好?”
智然师太慢慢品着茶,李青看了看师太,才转头笑盈盈的看着江白,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江白微微怔了怔,李青端起杯子,想了想,又放了下去,转头看着智然师太,微笑着说道:
“大师这茶好不好,只请师太品尝就是,师太觉得好,就是好,师太若觉得不好,自然会和大师说一说哪一处不好,大师若觉得有道理,再煮一次就是了。”
智然师太皱起了眉头,抬头看着李青,李青垂着眼帘,不看智然师太,也没再说话,江白带着满眼的疑惑看着李青,声音平缓温和的说道:
“夫人胸怀大度,在这寒谷寺里广开方便之门,这些日子,江白受益匪浅,江白自小修行,一生之愿,就是想为这天下苦难之人送一丝生之欢喜,若能如此,便是大道,何必拘泥于何法何路何道呢?”
李青抬起头,默然看着江白,沉默了片刻,才慢慢点了点头,江白温和的看着李青,微笑着接着说道:
“夫人是大智慧,心怀慈悲,有夫人庇护,是韩地百姓的福份。”
李青有些不自在的微微动了动,垂着眼帘,手指慢慢转着几上的杯子,半晌,才笑着说道:
“大师过奖了,我不过是个畸零人罢了,连自己都护不得周全,哪里能庇护别人的?大师是个聪明人,王爷接大师来,有王爷自己的思量,大师肯过来,自然也是因为大师也有自己的思量,大师若心思定了,只和王爷商量了就是,这韩地的王,韩地的主子,不过王爷一人罢了。”
江白怔怔的看着李青,目光渐渐深沉温和起来,
“夫人菩萨心肠,建了这北寺,活人无数……”
“我建这北寺,不是为了活人无数!也不是因了菩萨心肠,我没有那份菩萨心肠!”
李青突然打断了江白的话,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窗前,手抚着额头,慢慢平息着自己,这些天,她的心境好象一下子退回了十年前,那样焦躁不安,那样渴望着回到自己的世界里,静一静,一定要静一静才行。
李青抚着额头,微微低着头站在窗前,江白缓缓直起身子,走到李青身边,默然看着她,李青压抑着心绪,转过头,眼神清澈干脆的看着江白说道:
“大师是慈悲心肠,立志为了天下苍生万民,我不是,天下苍生也罢,万民也好,与我何干?我没有慈悲,没有大志,活到现在,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些,以后,也不过就是想着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如此而已,我不过一介弱女子,管不了太多。”
李青仿佛吐出了一口浊气,胸口里顿时松泛了很多,也不再看江白,只转身看着窗外攀附着高大古树,缠绕而上的浓绿异常的古藤。
江白沉默了站了一会儿,慢慢往前挪了挪,顺着李青的目光看着窗外生意盎然的古藤,声音温和的慢慢说道:
“夫人看这窗外的树和藤,藤攀树而凌霄,树因藤而苍翠,鸟雀松鼠、蚂蚁蛇虫寄身其间,这树、这藤、这院子,这世间,生机勃勃,这中间谁为了谁?谁又因了谁?不过都是为了让自己长得高一点,活得好一点罢了。夫人想让自己活得好一点,夫人身边的人自然就要过得好一些,她们好了,夫人才能好,夫人身边的人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亲戚朋友,他们好了,夫人身边的人才能好。”
江白微微顿了顿,微笑了起来,
“夫人生而不凡,身份高贵,这一点善念,就能传播万千,如同这窗外的古树老藤,不知不觉间就庇护了其中的万千生灵,若说谁为主谁为辅,谁又为奴,谁又能真正说得清楚?天地视万物,皆为奴,万物视万物,皆为主,为奴为主,不过只在一念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