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到了仁至义尽,往后两个哥儿大了,懂得是非了,也不会怪她见死不救了。
楚维琇问楚维琳:“曾医婆还在绍城吗?”
楚维琳颔首:“在的,我使人去请。”
有这么一句话,贺四奶奶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回去禀了。
贺怀卿此时歇在洪氏院子的东厢房,他颓然靠在引枕上,眼睛直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洪氏坐在床边垂泪,嘴里骂着颜氏,贺怀卿没有半点儿反应,也不晓得听见了没有。
贺四奶奶自是不好进房的,在院子里向洪氏身边的嬷嬷回了话,只说已经去请曾医婆了,楚维琇的那些情绪、不满,她一个字都不敢提。
嬷嬷进屋里转告了洪氏,洪氏冷哼一声:“总算她还有点良心。不像颜氏那贱婢,狼心狗肺!白白疼了她这么多年!养不亲的白眼狼!”
贺怀卿的眼珠子动了动。
洪氏注意到了,赶忙握住了他的手:“我的儿!你叫那贱婢害苦了啊!”
贺怀卿的眸子暗了暗,偏过头不看洪氏悲伤的面容。道:“母亲,你莫要说她……”
“你这是为她说话?”洪氏打断了贺怀卿的话,她难以置信地看了儿子一眼,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你被迷了心窍了!”
“母亲,我……”贺怀卿还想说什么。洪氏又直接打断。絮絮骂了颜氏一通,话语里又时不时牵扯了楚维琇,这两个女人在她嘴里。竟是没有一个好的,贺怀卿听不下去了,抬声道,“母亲何必如此?母亲口口声声白疼了颜氏。可您摸着胸口说句实话,您是真疼她。还是拿她当枪使来对付阿绣?”
“你……”洪氏瞪大了眼睛,眼中涌起泪水,颤声道,“你这是在责怪我?怀卿。你从小到大,从未如此和我说话,你……”
贺怀卿见洪氏悲伤。多少有些后悔自己的反应,可他心中就是有一股邪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面对洪氏的喋喋不休,他根本控制不住。
母子两人又争了几句,洪氏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哭着去了外间。
贺怀卿知道该让着洪氏,劝一劝洪氏,只是一想到洪氏的眼泪就脑壳发痛,重重在床内侧护板上撞了两下,脱力倒在床上。
他在想颜氏,也在想楚维琇。
两个女人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之中翻来覆去,痛得他用力抓了抓头发,睁大了眼珠子望着绣了百子图的插屏发呆。
贺怀卿曾经笑言过,百子图中,有两个小孩儿的神情很像元哥儿与桐哥儿,楚维琇不置可否,颜氏却是笑语相应。他说,他喜欢那个撒欢儿跑的小娃儿形象,若那是他和颜氏的孩子便好了。颜氏面如飞霞,嗔着问他,不是喜欢女儿吗?他哈哈大笑,只要是颜氏替他生的,儿子女儿都是至宝。
就如同颜氏是他的至宝一般。
明明是那般捧着手心里的人,明明是那么相信她,颜氏却给了她最重的一击。
昨夜里那个含泪说要为了贺怀卿而去背下罪名的女子是那么真实,昨夜里蜷缩在他怀里说着恐惧和不舍的女子又哪里像是黄粱一梦,为何一转眼……
那盒绿豆糕,颜氏临走前细细叮嘱,他感受到了颜氏的浓浓情谊,直到那一盒绿豆糕入了肚子,才知那是浓浓的恨意。
为什么?
难道十年深情都是假的?难道十年柔情也是假的?
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