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淮卿倒吸了一口凉气,见楚维琳似笑非笑,他不由又懊悔起来,他这份动摇和忐忑表现得太过直白明显,会让楚维琳越发占据主动权,能够牵着他的鼻子走了。
应该更淡定一些,金大人要查是金大人的事情,贺家不是那捣鼓哈芙蓉的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心中这般安慰自己,可眉宇到底越锁越紧,贺淮卿心知肚明,待金大人晓得府中出现了哈芙蓉,即便是贺家,也不可能光凭三寸不烂之舌就把事情推脱得一干二净的。
楚维琳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这样的认知让贺淮卿更加焦躁,却只能尴尬地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道:“有富商因为吸食哈芙蓉死了?”
楚维琳点头,道:“千真万确,就前几日半夜里,叫人发现报了官,仵作查验了过后,确定死于哈芙蓉。官府这个当口,是不会把哈芙蓉的事情到处说的,但姐夫可以去打听打听,城里是不是死了一个富商。”
贺淮卿的喉头滚了滚,脑海之中一个念头闪过,官府闭口不谈哈芙蓉,百姓们不知道富商的死因,楚维琳会不会是诓他的?
可诓不诓的,又有什么区别?
楚维琇还躺在床上,不管金大人查还是不查,贺家都要给楚家一个交代,断不可能蒙混过关。
真要往细处说,若金大人不查,这事儿还能拖到京城里楚家的人手到贺家时再给说法,若金大人查,留给贺家的最多也就是十天半个月了。
“我自是信六姨的,”贺淮卿讪讪笑了笑,道。“那大夫一口咬定是他没本事,他根本不知道哈芙蓉的事情,颜家姐妹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
楚维琳转了转眸子,直截了当地问:“这颜家姐妹和颜姨娘,是不是有些关系?”
提起颜氏,贺淮卿的神色舒展了一些,道:“绍城往西去。快马一天半的路程有一个小村镇。村民们很多姓颜,颜氏便是那里出身的。颜家姐妹是家生子,她们的祖父最早也是那村子里出来的。真要细细论起来,大概是能沾亲带故的。颜氏与我做小,身边总要伺候的人手,便挑了颜家那大姐儿。说是‘一家人’。”
楚维琳明白了,就好像当初沈姨娘身边的徐娘子以同姓攀了黄氏身边的徐妈妈的关系。两人以干姐妹相称,颜氏与颜家那大姐也是以同姓为由,关系亲近些。
这在深宅大院里也是常见的抬身价的伎俩。
“大姐夫不信是颜氏所为?”楚维琳再问了一次。
贺淮卿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楚维琳又追了一句:“假使。我是说假使,颜氏做了这等事情,大姐夫如何处置?”
贺淮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了起来。他偏过头看着桌上颜氏送他的那水墨笔架,淡雅清幽。如颜氏一般动人,他的心一点一点温暖起来,而后,他望着楚维琳,缓缓摇了摇头:“她绝不会做出那等事情的,你的假使并没有意义。”
楚维琳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几日下来,见多了贺淮卿对颜氏的偏袒和照顾,最初时,兴许还会为了楚维琇的立场而有些气愤,到了现在,已是丝毫不会有怒意了,更多的是无奈。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等一心一意对待和呵护,甚至是不惜得罪妻子娘家人的维护,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贺淮卿又会是什么反应。
颜氏,当不起贺淮卿的这一份深情和信赖。
也许,这便是因果,这便是平衡,贺淮卿辜负了楚维琇,也注定会被颜氏辜负。
用后世的话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楚维琳离开了贺家,马车上头,她略有些疲惫地靠着引枕小憩。
宝槿在一旁替她按着腿,一双晶亮眸子里带着几分深沉,似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