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落座,闵姨娘在贺老太太身边刚刚坐下,贺二太太就扫了她一眼,抬声道:“往日里,全是自家人,不讲那些规矩也就罢了,今日有客,还是要立规矩的。闵氏,你说呢?”
闵姨娘咬着银牙,一把按住了要出声的贺五娘,面上堆着笑站起身来。
从前,闵姨娘与贺二太太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贺二太太乐得看闵姨娘和洪氏斗法,可自打闵姨娘在金州打着贺二太太的名头过了几年,贺二太太就不乐意起来了,但凡能挑刺的地方,就绝不错过。
贺二太太记着有客要讲规矩,却忘了有客时更加要讲体面,一家人把勾心斗角展现在客人面前,实在是不好看。
贺老太太的面上透出了几分不喜来。
闵姨娘挪到贺老太太身边,恭敬伺候她漱口净手,笑着道:“二太太说得在理,既然有客,我们这等身份的就实在上不得台面了。”
闵姨娘服软,洪氏正要笑,却听闵姨娘又道:“妾伺候老太太用饭,颜氏,你便伺候我们太太吧。”
颜氏已经落了座了,闻言愕然抬起头来,一双美眸瞬间湿润,泪珠子几乎要落下来。
楚维琳看在眼中,颜氏这说哭就哭的本事当真是极好的。
贺二太太见闵姨娘这般拆招,心里不由后悔,她想法子给闵姨娘使绊子,可不是让要洪氏来记恨自个儿的。
闵姨娘站在老太太身边,没一丁半点儿不情愿,颜氏没有办法,也只能起身来,还未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就听屏风另一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好好吃顿饭,哪来这么多脾气!家里少了伺候的人手了?”
说话的是贺家老太爷,大抵是怕闹得过了难看,又怕贺老太太气起来拍桌子,干脆打了个圆场。
老太爷发话了。自然没人敢再说什么。
闵姨娘笑盈盈落了座,颜氏亦坐下。
经过开头这一闹腾,气氛有些沉闷,等撤了桌上了果盘,楚维琳与贺老太太道:“老太太,大姐的病,我会往京里传信。一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好大夫。二来呢。也要给家里一个交代。大姐的身子骨不晓得能不能好,如今是还能清醒说话的,万一往后……我亲眼见过。却没有报信,我伯父伯娘会怪罪的,大姐是他们的心尖尖。”
这话说得在理,贺老太太连连点头。道:“该如此该如此。”
贺家这里替楚维琳夫妇安排了小院,可楚维琳已经让李德安去寻驿馆了。便辞了贺家的安排,与常郁昀一道出了贺家。
常郁昀夜里叫贺家人劝了几杯酒,虽是好酒量,也有些不适。靠着垫子眯眼休息。
等到了驿馆,梳洗沐浴之后,整个人才舒坦了些。又喝了碗热腾腾的解酒汤,他在楚维琳身边坐下。细细问起了楚维琇的状况。
楚维琳取出带回来的药丸和药方,道:“要找个懂医的人看一看。你是没瞧见,我大姐都消瘦得不成人形了。”
见常郁昀接过药丸打量,楚维琳又说了贺三娘的那番说辞。
楚维琳从后世来的,知道那些东西的厉害,倾家荡产什么的不用说它,对于一个人身体和意志的消磨才是真的可怕,若是沾染了,一生都要毁了。
只是楚维琳那方面的知识有限,只听说过有瘾的人会有幻觉,会打哈欠,可这些症状在楚维琇身上并没有出现,是品种不同,还是楚维琇的情况尚浅,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她一时记不起,在这个时代里,人们怎么称呼那些东西。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道:“福寿膏?罂粟花?”
常郁昀一时没有明白。
楚维琳皱着眉头,突然就想起来了:“五石散!”
常郁昀盯着那颗药丸,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你是说,是底也迦、哈芙蓉一类的东西?”
听常郁昀说起这两个词语,楚维琳这才想起来,点头道:“对,就是罂粟制品。却不知道大姐中的是不是这种了。”
“竟然会下这种手……”常郁昀严肃起来,他虽从未见过服用哈芙蓉的人,但也听说过一些传闻,具是叫人心生惶恐的,“你莫急,我先给舅父去信,让他速速来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