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楚维琳毕竟不是当事人,和忆夙亦不是那般亲近的闺中密友,又怎么好当着忆夙的面说,对这桩事情指指点点?
因而也就是心中的一个念头,楚维琳并不多言。
忆夙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留意到楚维琳的神色,见时候不早了,也就起身告辞了。
楚维琳让流玉送了忆夙出去,起身在屋里缓缓走了几步,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秋叶,她想,明州城里的消息传回来,也就在这一两日了。
隔日清晨,城门刚刚打开,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急匆匆策马入城,一路到了陶家外头才翻身下马,用力敲开了朱红的大门。
陶家如今这般状况,哪里还讲究什么规矩礼仪,让那年轻人到了后院回话,也不提什么姑娘家回避的事情了。
陶老太太的心角依旧疼痛,可她还是坚持着到了花厅,一见那年轻人,她急急问道:“安哥儿,快说,乌大人怎么说的?”
安哥儿浑身一僵,蹲下行礼的动作顿住了,叫陶老太太又接连催了几句,才红着眼睛回话,道:“老太太,乌大人被抓起来了。”
“什么!”陶老太太脚下一错,亏得背后就是椅子,她一屁股摔坐下去,才没有倒到地上去,却听到噼里啪啦一阵响,陶家老祖宗手中的佛珠串断了,枣红色的佛珠散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那枣红色如血一般,刺痛了陶老太太的眼睛,她嗷得一声,背过气去。
屋里乱作一团,陶大太太和陶三太太围上去,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想去唤大夫来,可看着仅有的几个伺候的人手一脸木然惊恐,她们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陶家老祖宗看了一眼手中断开的线,而后盯着脚边的佛珠,一字一句问道:“抓起来了?哪个抓的?这是江南,不是京畿!”
安哥儿本就是七上八下的,被陶老太太的动静吓得越发慌乱,说话都结巴起来,好不容易才说明白了。
听说是四皇子捧着圣旨南巡,一到明州就拿下了乌礼明,雷厉风行抄了乌家,还把乌礼明私藏的银子一并翻了出来,证据确凿,根本容不得乌礼明辩白,陶家老祖宗听完了,沉默良久之后,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江南这是要变天了啊,连乌大人都倒了,何况我陶家。”
陶三太太含泪道:“京城到江南至少月余,四皇子南巡,为何之前没有一丁半点的消息?即便是我们这样的商家不晓得,乌大人难道也不清楚吗?他怎么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况且,他素来谨慎。怎么会早不倒晚不倒,偏偏就……”
“有人把证据送到了四皇子跟前,从前不倒,是朝廷里没想要收拾他,如今朝廷动手了,难道还会让他脱身不成?”陶家老祖宗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仅此而已。”
“朝廷要收拾乌大人。那我们呢?我们只是金州的商人,在江南也不算大户,为何连我们也一并……这是把我们拖下了水!”陶三太太哭了起来。
陶大太太转过头来。心中已经是一片冰冷,上回陶八姑娘带回来的话已经让她有了阴霾,等到了这样的消息,震惊之余。更多的反倒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沉声道:“你错了。不是乌大人拖了我们下水,而是陶家、是永记自己惹了官司。三弟妹,府衙那里,陶家牵连的案子的卷宗厚厚一叠。小半人高了,若是乌大人在,咱们也要摔个大跟头。赔出不少银子去的,乌大人倒了。我们无所依靠,这一笔笔账,自然要算清楚的。”
外头一阵脚步声,陶七姑娘不理会后头跟着的几个丫鬟婆子,穿着单薄,快步冲了进来,她正好听见了刚刚陶大太太的那几句话,抬着头怔怔道:“是永记……莫不是因着永记的案子,常大人怎么会盯上我们陶家?若不是永记害死了人,又要倒打一耙,怎么会被翻旧账?乌礼明倒了是他的事情,那是明州,未必会牵连到金州来。大伯娘,这些年永记的银子拿得可顺手?提拔屋里人,让她们姐妹去捣鼓永记的生意,到头来,害了我们一家人!”
陶大太太冷笑,这个当口上,一家人不想着如何度过危机,陶七一个晚辈还在这里大呼小叫,把罪过往旁人身上推去,她咬牙道:“永记的银子?永记的银子是公中的,少了你一分一毫没有?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有多少来自于永记,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常大人因着永记盯上陶家?那也绝非全部!常夫人当日能那么说乌礼明,可见是对四皇子南巡心里有数的。你别天真,乌大人倒了,陶家一样完蛋,和有没有永记的事儿没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