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听罢,只觉得脖颈后头凉飕飕的:“四姑不像是能下狠手的呀。”
“应当是不小心的。”楚维琳也不觉得常郁曚有那个胆子,只怕是心里想着旁的事体,一个不留神伤着了,可那两母女正闹着脾气,在柳氏心中,恐怕就不会那么想了。
廖氏避事,直到常郁明寻她了,才回去了。
常郁昀第二日一早要上衙,常郁晓也不好多留他,吃完了一壶酒,也就各自散了。
回了屋里,霖哥儿由方妈妈抱回去歇息,等吹灯落帐,楚维琳低声与常郁昀道:“三叔与你说什么了?”
“说六弟的事体。”常郁昀道。
十五月圆,外头的月光透过窗棂撒入屋内,便是落了幔帐,视线也只是添了几分朦胧。
常郁昀低头看楚维琳,见她闻言皱了眉头,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是旧事。”
若说常郁明的朋友是不分出身高低贵贱,做什么的都有,那常郁晓交往的圈子里,几乎都是世家子弟。
年节里,常郁晓叫他们唤出去吃了两回酒,多少听了些闲言碎语回来。
那日他去得晚了,那些人早就吃喝上了,有酒量不济的,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说的自然是钟家那几个子弟的事情,也牵扯上了常郁晖。
都是品行不端被丢进了大牢里。常郁晖是上元那日进去的,钟家子弟干脆在里头过了大年。
在别人嘴里,钟家这几个倒霉些,那施毅飞是个进士,又是当夜就死了,不像那个苏子毓,只是一个戏子。又拖了好些日子。也没人仔细跟常郁晖算过这桩人命账。
当初常郁晖吃了牢饭,常恒翰停职反省,不过也就三个月。一样回到朝堂之上,至于罚俸,常府这样的人家,缺几个月的月俸又不算什么大事。
细细论起来。钟家兄弟和常郁晖的事体是半斤八两的,钟家兄弟调戏了唱曲姑娘。常郁晖是混乱到叫人说不出口的地步了,区别在于,死的是戏子还是进士。
常家那时候是有惊无险地度过去了,钟家却像是走了大霉运一般。不说停职,钟大人的乌纱帽都未必保得住。
有人侃侃而谈,说这样差别处理有失公允。要么轻罚钟家,要么再追责常家。
直到留意到常郁晓来了。那些人才住了嘴。
这几日常郁晓来回思量,他因着大赵氏的事体,与常恒翰也有些心结,况且常恒翰已经赋闲在家了,常郁晓便来与常郁昀说了几句。
“怕有心人拿这事体做文章。”常郁昀解释道。
楚维琳了然。
可要让楚维琳来说,事情其实是有些差异的。
常郁晖从下了大牢到出来,身上都没有背负人命官司,要不是那富商找人打了常郁晖一顿,都没人知道苏子毓死了,而钟家这几个,已经背上人命了。
这是时代,人有三五九等,皇亲国戚、官宦世家,士农工商,每个阶级都不同。施毅飞是有功名在身的,与平民百姓相比,他也属于特权阶级,他的意外横死,不是能轻易抹过去的。
若真有人要翻旧账,分明就是为了整一整常府了。
常郁昀怕楚维琳思虑太重,道:“琳琳,你莫操心这些,等明日五叔父那儿有了信儿再想不迟。”
翌日一早,常郁昀便上衙去了。
松龄院里,老祖宗晓得常郁曚伤了手,板着脸气恼不已,可她已经决定了不管这门亲事,因而也不与柳氏多说什么。
到了傍晚时,陆续有些消息传回来。
施毅飞是因脏器损伤出血至死,有人检举钟家在年节里行贿,钟大人自然是大喊冤枉,可圣上大怒,当场去了他的乌纱帽,关入了大牢。
常郁晓的猜测不假,有人拿常家大做文章,尤其是几个穷苦出身的读书人,大骂世道不公,只因常家是皇亲,就能在京中屹立不倒,常郁晖的丑事不去说,姻亲赵家砍头抄没,常家却置身事外,照样荣宠不断。
楚维琳按了按眉心,这是祸水东引。
老祖宗斜斜睨了柳氏一眼,让众人都散了,只留了柳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