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楚维琳惊讶老祖宗的果断决绝,现在才明白,对于老祖宗来说,常家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够东山再起,分家也是一种可行的手段。
涂氏讪讪笑了笑,如老祖宗所言,他们夫妻在明州的确存了不少家底,不仅仅是银子,还有田地和宅子,都是在信得过的人的名下。至于分家,分出去了比不得今日显赫,可总比叫长房牵连了强些。
外头传来脚步声,似是柳氏来了。
老祖宗清了清嗓子,眸色沉湛,道:“我们怕养虎为患,人家还未必愿意让我们养,同样是依附于人,我们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柳氏不知老祖宗的心思,笑盈盈进来,察觉屋里气氛凝重,她的笑容微微一僵,福身行了礼,凑过去与涂氏道:“二嫂,怎么拉长着脸?是不是他们小夫妻不知事?哎,听我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子儿媳如何,随他们去吧。”
涂氏没料到柳氏会这么想,勾着唇角,道:“郁昀媳妇是个晓事的,我怎么会去插手他们的事体。”
柳氏凤眼一转,看向了老祖宗。
老祖宗朝段嬷嬷抬了抬下颚,段嬷嬷会意,去了中屋。
柳氏这时才注意到,屋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手,连窗户都是紧紧闭着,她的心一沉,道:“这是怎么了?”
老祖宗抿了一口茶,缓缓开了口:“上午时,郁晔媳妇娘家人来过,你晓得吧。”
“听底下人说了。”柳氏点了点头,说完见老祖宗还是盯着她,她不得不接了一句,“说是郁晔和周姨娘有些……”
老祖宗面不改色,道:“那依你看呢?”
柳氏面露难色,犹豫着道:“这事儿,媳妇哪里好胡说八道的。”
“红笺死了,除了郁晔,你该是最清楚的那一个了。怎么会是胡说八道呢。”老祖宗笑了。
柳氏的双眸倏然睁大,她听见了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她本以为自己会跳起来,可事实上,她一动未动,她惊得动弹不得。
老祖宗没有忽略柳氏神色里的不自然,她道:“虽然你做了很多。可你却想藏起来。只是柳氏,只有你了,只有你才会这么做。为了柳思璐。不是吗?”
涂了胭脂的唇紧紧抿住了,嫣红在不知不觉间蹭开了一些,仿若是唇角溢出来的一丝鲜血。
柳思璐这个名字让柳氏的眼睛瞬间通红,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慢慢吐出:“是啊。为了我姐姐,为了我惨死的姐姐。七姐姐她冰雪聪颖,她其实才是我们姐妹之中最最出色的那一个,她根本不该……根本不该死得那么早!”
柳氏的眼中泪水晶莹。似是回忆起了柳思璐的音容,她的声音喑哑了:“恶有恶报,老祖宗信佛。难道不懂因果吗?”
涂氏清楚,老祖宗的最终目的是牵制住柳氏。千万不能让柳氏顺风顺水地折腾常家,也不能让她破罐子破摔,鱼死网破,她握住了柳氏的手,劝解道:“六弟妹,若说因果,你姐姐她就没有种下那个因吗?”
柳氏含泪摇了摇头:“若是她亲手种下的因,我无话可说,可当年旧事……”柳氏直视着老祖宗,嗤笑道,“二嫂他们不明白,老祖宗总是明白的吧。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沦落到做妾的!”
老祖宗叹了一口气,看来,柳氏比她以为的知道得更多。
“你怎么知道的?”老祖宗问道。
“我被瞒了十几年。”柳氏说完这一句,突然就笑了。
从她知道往事的那一刻开始,柳氏无时无刻在想,若在老祖宗面前,把当年的往事一样样说出来,她一定会有一种满足感。
她想要隐藏自己,却也在等能摊牌的那一刻。
现在,即便对方没有证据,她也敢说出来。柳氏知道,贤妃得宠一日,老祖宗就一日拿她无可奈何。若她在常府里不明不白地死了,贤妃会替她让常府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