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娘、江氏都死了,楚维琳嫁出去了,霖哥儿是外孙不是孙儿,章老太太的确不能日日瞧见。
话被堵了回来,章老太太心中闷着一口气。
何氏怕他们真的争起来,便打了个圆场:“像他爹爹也挺好的,常家五郎誉满京华,京里多少人都夸赞他的文采和样貌。”
楚证赋也不想和章老太太没完没了说这些,干脆不再提了,只抱着霖哥儿逗趣。
章老太太与楚伦歆说着家常。
楚维琳问楚维瑷道:“五姐姐呢?”
楚维瑷抿唇直笑,道:“上回说的那门亲,应该是能定下来了的。祖父和祖母倒也满意,五叔母如今也不挑剔了,就是五姐姐自个儿憋着呢。”
楚维琛心高气傲,就这么嫁给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底蕴的军中参将,肯定是会别扭的。
楚维琳悄悄看了章老太太一眼,“莫欺少年穷”这句话,盼着楚维琛能够听进去。
琐碎事情讲了会儿,便轮到了今日的重头戏来。
章老太太听了楚伦歆几句耳语,便也会意了。
方妈妈抱了霖哥儿,由宝槿引路去了清晖苑,陆妈妈已经等在了那儿,她一定很想抱一抱这个孩子。
楚维瑷被何氏打发回房,李氏本想留下来,也叫章老太太一并打发了。
楚证赋去了书房里,虽然这事情与桂姨娘有关,但毕竟是内院女眷的事情,他不会也不想插手。
何氏让人去请了钱妈妈。
钱妈妈不明所以,自从楚维瑶回了许家之后,这家中没几个人会想起她来,更别说颐顺堂里会唤她过去了。
心里突突打鼓,钱妈妈试探着问了几句,只是那小丫鬟什么也说不明白。
等入了颐顺堂,抬眼见到鹦哥站在厢房外头与人说话,钱妈妈的眉头不禁就皱了起来。
抬步入内,见章老太太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何氏与楚伦歆、楚维琳都在,她的心突突跳快了几拍。
钱妈妈耐着心思请了安,垂手不语。
何氏语调平缓,问道:“钱妈妈,你入府多少年了?”
钱妈妈老实答道:“十年快二十年了,二姑奶奶出生的时候,奴婢进府伺候的她。”
“是啊,二十年了!”何氏感慨一声,忽然笑了起来,摇着头道,“这可不是两年,是二十年!钱氏,你可真能忍!”
钱妈妈背后一凉,她刚才已知不妙,听到这句话就已经明白过来了,但她必须装傻:“回太太的话,日子嘛,忍一忍,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奴婢的男人儿子都没了,二姑奶奶又嫁出去了,奴婢独自一个人,就是熬日子,过一天算一天,习惯了,也没什么感觉了。”
这等打马虎眼的功夫,连楚维琳都忍不住想要鼓掌了,可转念一想,钱妈妈若不是有这么些本事,又怎么能这么多年都不露馅呢?
钱妈妈真的能忍,能装,她不急躁,徐徐图之,没有机会也不会强硬地想要拼一把,她就像一个耐心极好的猎人,看着猎物在眼皮子底下活动,却不着急出手。
“你能等二十年,不晓得你那老娘,这二十年又是什么心情?”何氏问道。
钱妈妈继续装糊涂:“奴婢的娘啊,奴婢也有好些年没有见过她了。奴婢生在穷苦人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朝嫁得老远了,哪里还能再见娘家人呢。”
饶是何氏性子缓,也不想与钱妈妈再兜圈子,直截了当道:“行了,你娘就是善绾吧?她是跟过二伯娘,还和夏月格外亲近,甚至在法雨寺塔林里替夏月点了往生灯。她让你进府,是想替夏月报仇的吧?”
钱妈妈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连双唇都变得煞白。
夏月,善绾,这两个名字在脑海中划过,很多事情都一股脑儿地翻涌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有了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那些陈年旧事之间的联系并不难被牵扯出来,钱妈妈知道迟早会有这一日,她也想过她的结局。
抬起头,木然看了何氏一眼,钱妈妈想,还好,要被抓住的只有她,这些人是抓不到她的老母亲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