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读得格外认真,舒展的眉头忽然皱了皱,而后又换了下一页,等全部看完了,面上的喜悦已经淡了。
“妈妈,把信给郁昀媳妇。”老祖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多余的话并不说。
这是要她自个儿看了,楚维琳会意,从段嬷嬷手中接过了信纸。
常恒淼的字工整大气,看得出,常郁昀从小也是学着父亲的字长大的,可上头写的内容并不叫楚维琳多愉悦,而且出乎意料。
上头说,常恒淼想让涂氏带着一双儿女回京。
常郁晚一日比一日大了,以后总归要在京里寻婆家,不如早些回来,适应京中生活,再交几个京中密友,不然谁还记得常家有这么一位姑娘。
常郁曜早就开蒙了,明州学风正,跟着先生念了几年书,在同窗之间他算出挑的了,就难免有些轻浮,送回京里来,让他晓得什么是井底之蛙,对他将来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常郁昀学识出众,便是只跟着兄长,也足够让他认识到自身不足。
再说在京里的常郁昀和常郁暖。
常郁昀娶妻了,新媳妇年纪小些,涂氏回京来,这二房事情有婆母教导,也不会让楚维琳手足无措;而常郁暖眼瞅着该说亲了,总不能事事麻烦老祖宗,涂氏作为继母,这本该由她来办。
再者,老祖宗年纪大了,他做儿子的不能在跟前尽孝,也要让儿媳来伺候老母,让常郁曜和常郁晚能在老祖宗膝下承欢。
楚维琳不知要以什么心情来读这封信,前世时。涂氏根本没有带着儿女单独进京,眼下这算是哪一出?
常恒淼这封信与其说是和老祖宗商议,不如说就是已经下了决定知会京里一声,也难怪老祖宗这般不喜。
再说回来了,常恒淼的信虽然写得漂亮,可说到底全是为了常郁曜和常郁晚,连老祖宗都是顺带的。更别说常郁暖和常郁昀了。老祖宗怕是一眼就看明白这全是涂氏的考量了。
当初晓得填房不易,带着亲生的儿女跟着丈夫去了任上,可曾想过要如何照顾常郁昀和常郁暖?又可想到过要在老祖宗跟前尽孝心?现在知道儿女大了要谋前途。就编些好话要把前事一笔带过,偏偏这好话还编成了这个样子,叫人一眼就看透了!
一封信,让老祖宗的欢悦全无。连楚维琳都神色凝重,大赵氏被两个弟妹盯着。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老祖宗,二叔在信上说什么了?”
老祖宗哼了一声,看了眼楚维琳。
楚维琳把信纸放下,道:“太太要带着七叔和五姑回京。”
听楚维琳称呼涂氏为“太太”。老祖宗又睨了她一眼,当真是夫妻,常郁昀从不叫涂氏为“母亲”。而只称呼为“太太”,疏离的意思格外明显。楚维琳这么做,也是顾及了常郁昀的情绪。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具是吃惊,而后各打各的算盘。
柳氏并不想大赵氏一家独大、咄咄逼人,有强势的涂氏顶在前头,她安心看戏,再好不过;楚伦歆关切地拍了拍楚维琳的手,不管常郁昀与涂氏关系如何,那到底也是楚维琳的婆母,涂氏回京,最受影响的该是楚维琳,幸亏如今有孕在身,倒是不用怕涂氏拿她来立规矩;大赵氏更是心烦意乱,她自个儿屋里的事情还能收缀明白,涂氏再来添些事,这日子还怎么太平!
“行了,都散了。”老祖宗揉着太阳穴道。
众人起身往外走,常郁映似笑非笑看着楚维琳,楚维琳懒得与她多计较,干脆落后几步。
“郁昀媳妇,把信带回去给郁昀看看。”老祖宗吩咐道。
楚维琳应下,从段嬷嬷手中接过收回到信封里的信,再退了出去。
关氏带着常恭溢先走了,楚伦歆还在廊下等她,见楚维琳出来,过来扶了她的手,道:“信上可说了什么时候启程?”
“南方暑热,说是过了酷暑再启程,大约九月末十月初回到京里。”楚维琳道。
楚伦歆颔首,涂氏在明州多年,定有一番经营,眼下要回来,光是处置安排妥当都要费些工夫,再过几个月启程,也是常理之中。
“这事儿啊,你也别太挂心,眼下安胎是头一等的事体,没有比这个再重要的了。等你婆母回来,你肚子正隆,她不会为难你的,你只管放心。”楚伦歆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