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就跟嫂嫂提过,父亲走的时候我还很小,我连他的模样都模糊了。
我是记不得,但母亲肯定都记得,父亲说过什么又做过什么,她必定记得一清二楚,太清晰了,所以她比我放不下。
我不怨她,反而会为了她和父亲高兴。
听起来是不是很奇怪?可我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在他们的一辈子里,有一个人是全心全意去爱护他的,倾其所有,而那个人,也是他的心上人。
虽不能数十年相守,可两情相悦,不是很好吗?
总好过活得长长久久,却一颗心错付。”
顾云锦讶异地看着寿安,她不知道寿安是这么看待的,而这样的角度,顾云锦从未想过。
可顺着寿安的思路去想,顾云锦又觉得的确如此。
前世,她被困在那一场丝毫不圆满的婚姻里,要是真的能一拍两散,往后自在逍遥倒也好,可哪怕是避到了岭北,她依旧是杨家媳妇。
即便是真的能长命百岁,那日子也不见得多有意思。
若不然,她彼时不过二十五六,虽比不过二八年华的青春肆意,可还算得上好年纪,她却对生死失去了执念,没有那么强烈想要多活几年的念头。
临终前耿耿于怀不忘的,不是什么红颜薄命,而是死了之后要以杨家妇的身份收殓归葬。
什么结发同心。
压根不同心!
她在白云观里还与蒋慕渊说过,不愿自己死后血肉魂魄都锁在杨家,彼时是感慨,但也是她的真实想法。
现如今,听寿安说那么一番话,以己推人,方氏的这一生与前世的顾云锦截然相反,那她的念念不忘,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
寿安见顾云锦沉默,又柔声道:“所以啊,伯父与伯娘那样很好,把彼此搁在心上,又能长长久久地执手前行,不像我父母似的,生死相隔。”
顾云锦听出了寿安未说完的话,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我惜命,你哥哥他也一定惜命。”
寿安弯着眼笑了。
灵堂里,香烛燃尽,又换了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