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灾、战事背井离乡、迁徙万里的百姓,正如底下吃酒人的模样。
再说得近些,上月中元,大江边放下河灯的两湖人,不也是哭成了这个样子吗?
可哪怕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依旧不会使人麻木,反而是深感自身力量的不足。
做东的成国公父子,自然不可能只出银子不露面,他们倒没有坐在哪家酒楼的雅间里,而是与绍府尹一道,搬了桌椅在街边坐了。
段保戚也在一片哭声中红了眼睛,双手紧紧握拳,低声喃道:“京城繁华地,还有这么多的伤心人,这儿哪是我平日里熟悉的热闹东街呀……”
话音虽不重,边上的成国公却听见了,赶忙重重咳嗽两声,狠狠瞪了儿子两眼。
前回郁园里,还能说是酒后糊涂,说了没说都不记得,今儿个再传出些不合适的言论,叫人揪着辫子再告一状,那就麻烦了。
可是,嘴上不好明说,成国公内心里也是明白的。
在万千浮华下,还有许多百姓在吃苦。
段家的爵位,是他的祖父靠一生的战功、又因他父亲叔伯多战死而得来的,先帝封爵时,祖父已经老迈得起不来身来。
成国公也练过功夫,落下一身伤,就算家里金山银山,也养不回他的身体。
边疆百姓的艰难,他从小到大听祖父说了无数。
成国公不叫段保戚妄言,却让人通知各位东家,只管再添酒菜敬故人,总归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掏钱的人不心疼,还记挂着不要随意浪费的百姓也就放开了手脚,满上了酒盏,对月拜了拜,又反手撒在地上,敬了先人。
这股子悲戚之中,昏昏醉酒的人也醒了大半,顿时老实了许多,不再有人仗着酒劲寻事了。
流水席,总算是平稳地过去了。
不止成国公父子,各处衙门都长长松了一口气,绍府尹叮嘱医馆的大夫们夜里上点心,许是会有人不听劝阻、多用了油腻之物,半夜里闹肚子,交代过了之后,也就散了。
官员们散了,百姓却没有全部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