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太君脚步缓缓。
空中突然飘了几片雪花,云层压下来,似是要起大雪了。
芭蕉抬眸看了一眼,急切地想去取伞来。
吴老太君唤住了她:“算了,这才几步路,又是沿着庑廊走,不碍事的。”
芭蕉垂手应了。
杜云萝扶着吴老太君走,到了正房外头,守门的丫鬟撩起了帘子。
吴老太君却没有进去,转过头看着在风中起舞的稀疏雪花,良久道:“我记得,元婧小时候最喜欢下雪天了,爱玩雪,我怎么说她都不听,还老在雪地里打滚,哪里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偏偏老侯爷还纵着她,陪她打雪仗,她几个哥哥都让着她。”
想起了往事,吴老太君声音喑哑,她站了会儿,这才转过身迈过了门槛,长叹一声:“她是叫我们宠坏了。”
杜云萝呼吸一窒,似是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
从前她也是被家中宠坏的那一个,她并没有立场去指责穆元婧什么,虽然她还是不喜欢这位姑母。
吴老太君进了西暖阁,穆连慧站起身来迎她。
“我刚就在说,元婧是叫我宠坏了,”吴老太君拍了拍穆连慧的肩膀,“到底是你姑母,她又年轻守寡,别跟她起口头纷争。我年纪是大了,可孰是孰非,还是分得清的。”
穆连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冲口而出,而是淡淡看向周氏。
周氏眼观鼻鼻观心,穆元婧的是非,她不插手,也不插嘴。
以周氏与穆元婧的关系,说好说坏都不合适,不如闭嘴,反正吴老太君心中清楚。
穆连慧唇角微扬,笑得几分了然几分嘲弄,她知道的,周氏不会蹚浑水。
“祖母,道理我都懂,”穆连慧转眸看着吴老太君,“可话说回来,这家中年轻守寡的又岂止姑母一人?别人能忍受,偏她要向晚辈撒气?”
“年轻守寡”四个字落在耳朵里,说不出的糟心。
吴老太君抿唇,在罗汉床上坐下,叹道:“你这话在我这儿说说就算了,别去你两个婶娘跟前讲,都是苦命人。”
穆连慧垂眸,看了眼取了美人捶给吴老太君敲打的杜云萝,她淡淡道:“我知道。”
吴老太君接过周氏递来的茶盏,润了润嗓子:“你今日拜了观音菩萨吗?”
穆连慧在绣墩上坐下:“没有拜,我原本也就是陪着皇太妃礼佛罢了。”
吴老太君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穆连慧一番:“你母亲说得对,你自打从普陀山回来之后,这性子就变了。小时候还跟着我念佛,现在别说初一十五了,连观音菩萨的生辰都不肯拜一拜了。”
穆连慧轻咬下唇,睨着杜云萝,道:“不过是念佛,念得多了,就乏了。”
吴老太君失笑:“你当是摆桌用饭呐?什么菜用多了就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