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周鹏气得咬牙,不客气地质问:“我说池剑,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一句话没说完,堵了我三回,能不能听我说完!我说林姨打来电话,说了是林姨让我来找的吗?”

池剑一抬眼:“那是谁?”

周鹏头疼地按了下太阳穴:“是胡敏告诉我的,她是胡明海的亲闺女。”

池剑听得一愣:“胡敏怎么会和雷局的太太在一起?”

周鹏看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叹了口气,找了把椅子坐下:“是这样,胡明海不是立大功提到省厅去了嘛。按道理,该给他们家分套住处,但是老厅长没办完手续还没走,他就暂时被安排到雷局家那栋楼里去了。胡明海现在生死未卜,他姑娘得到消息就慌了想要跑回欲海市,半路恰好被林姨碰上,这才借了林姨的手联系上我。

“虽然我和胡明海不对付,但是这时候了,她在我眼里不是胡明海闺女,就是一个刚得到父亲死讯的姑娘,那可是受害人!我不可能一句话都不听人家说就挂了吧。那姑娘没和我说其他的,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要冬宁不要一错再错。”

池剑若有所思,轻声说:“倒是个善良的女孩。”

“是啊,”周鹏应了声,看终于解释清楚,松了口气,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冬宁算是她的杀父仇人,他们俩私下关系我一个局外人可不好评价。那姑娘其实三观挺正,也不圣母,我也摸不准她什么心态。她说她知道自己父亲已经回不来了,但她不需要冬宁一命抵一命。

“我寻思……毕竟是警.察的孩子,从小都受到法制观念影响,知道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告诉我,冬宁这人其实为人很正直,他可能想的比较简单,就是引起公众关注帮助解决问题,谁知道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情。

“她从小就爱和冬宁混一起,对他很了解,她认为冬宁和陆阳不是一路人,他一定会自责,为了赎罪他肯定会选择跟罪犯同归于尽。所以胡敏给我了冬澜馨这个名字,她对冬宁家庭知道也不多,就是前段时间一直听冬宁提起他母亲。话里话外,冬宁怀疑他母亲没死,胡敏觉得如果找到冬澜馨,那冬宁肯定会为了他母亲活下去。”

“所以,”池剑思索着说,“你顺着冬澜馨的名字,找到了这里,然后撞见了我?”

周鹏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晃了晃,脚尖踢到桌腿,点点头:“是啊,我拿着冬澜馨的名字直接系统一查,结果发现她居然在系统里有记录。我顺着记录上登记的地址,就来了这里,还顺便找了管这片街道主任,在他帮助下和冬澜馨生前同事见了面……”

说到这里,周鹏倏地坐直了,从怀里拿出照片递给池剑:“我在冬澜馨那间小屋找到了这些照片,这些照片有部分编上了编号,我找人核对过,这部分被编上编号的人都已经死了。”

池剑深吸一口气,震惊地拿过照片:“你是怎么想的?”

“死因应该没有问题,都是病死的,但是一联想到今天爆出孙周兴私下贩卖人体器官的事情,我就不得不想,这些病死的遗体当年是怎么处置的?”周鹏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他就觉得 得慌,他把声音压得更小了些,“你想,这些人本来就是干见不得光违法的事情,死因大多因为不干净,没亲没故的,没有人关心她们生前怎么样,更何况死后遗体的去处。说句没人性的话,就像没人要的废品一样……你想想,会不会有专门处理这种特殊‘废品’的废品回收站呢?”

房间里的空气里弥漫着下水道的臭味,还混合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道,这个味道对池剑而言很熟悉,他之前在隧道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闻见过。

那隧道里垒成两层锈迹斑斑的铁笼,福尔马林里浸泡的器官,歪七八倒的手术床,密密麻麻缠着头发和指甲壳的下水道口。

池剑忽然觉得有点寒冷,不是体表感受到低温的寒冷,而是发自内心通达四肢百骸的对事实的恐慌,他感到不寒而栗。

周鹏看了眼四周:“这地方悬乎的很。你想想,我周鹏,马克思主义的接班人,不畏艰险的党员,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可踏入这巷子的时候,我却浑身发凉,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冥冥之中有种力量,一直在注视着我……没准是冤魂,没准是看不下去的老天爷,反正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我来这里完全凭借我的感觉和猜想,我不知道我能找到什么,但是我在碰见你后,我知道,我的猜测,至少有一半对上了。”

池剑深有同感,颔首道:“我也有这感觉。总感觉自己像被人监视一样……”

“是啊。”周鹏心累地拍了拍池剑肩膀,继续说,“你还记得之前孙朝东众目睽睽下交代的,他发现孙周兴的罪行是在90年的时候。当时孙周兴胆大妄为,居然把手术室就建在自己家的地底下,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专业设备,有专门的供货渠道,说明他们的犯罪网络已经趋于成熟了,背后的大网早早就形成了。那更早呢,我们追溯所有案件的起源,团伙的产生,必然是利益的驱使下才会让有同一目的的人聚集在一起。”

池剑点点头,他耐心听着周鹏的想法,觉得很有道理,便没有插嘴。

周鹏抱起手臂,道:“孙周兴明面是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商,欲海市著名企业家,暗地里却操纵着一条令人震惊的活体器官买卖黑市。这不是打架斗殴走私杀人越货的黑社会,而是人体器官买卖。

“虽然人体器官买卖是无本买卖,但是太丧尽天良,孙周兴本来是为了资金周转才走上这条路,今时不同往日,信息网络如此发达,再密不透风的墙也有被推倒的一天。我要是他,钱既然赚够了,肯定早早收手不干,毕竟还是命重要些。

“孙周兴也的确如此,他把产业朝沿海城市转移,和许多黑色起家的企业一样妄图洗白,可是活体器官这个市场却没有因为他产业转移而消失,反而更加红火了起来。”

池剑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孙周兴很有可能并不是操纵这个市场的人?”

周鹏没直接回答,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每年来欲海市的旅游人数有多少吗?”

池剑一脸茫然。

周鹏抖了抖腿,手上夸张比了个“七”的数字,神神秘秘地说:“有七千三百万!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

池剑眼睛猛然瞪大了:“这么多啊。”

“可不是。”周鹏说,“我敢肯定这里面有相当多的人,是以旅游为名,接受器官移植,那说明这个产业其实在地下已经非常有名。不是我说,哪个学校没有爱打小报告的学生,哪个城市没有两封举报信,那为什么我们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池剑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有人拦截了消息渠道。”

这个拦截的人能做到几十年不动声色把所有细微末节可能透露的消息都扼制在摇篮里,让那堵横亘在欲海市外的墙彻底密不透风,让欲海市成为罪恶的培养皿,永不见天日。光是想想,池剑就觉得这里面水太深了,让他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