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么了啊。
明明中午时还在与憨叔畅快谈笑,聊家长里短,聊那些陈旧的情怀和谨慎的梦想,聊他的家人,也聊瓷窑的未来,那双苍老浑浊却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眼睛,此刻却已没了神采生韵,只剩了一具能喘气的躯壳。
世事多变,祸福无常。可是横祸为何非要降到这位无辜的朴实的老人身上?
顾青很自责,自责为何不多派一些村民在窑口轮流巡夜,为何不将憨叔留在村里过宿,为何不对那些可能出现的危机提前做出预判和布置。
他终究低估了人心,代价是憨叔的命。
顾青环视四周人群,声音很平静地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工匠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当时一片漆黑,唯有憨叔与他们正面相遇,可离得实在太远,根本没人听清双方说了什么。
顾青笑了,他自己都奇怪,这个时候居然能笑得出来。
“没事,不怪你们,是我疏忽了。”顾青望向地上躺着的憨叔,眼神变得很哀伤。
宋根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憨叔,神情茫然失措,显然他对自己的医术也没多大的信心,刚才的欢呼不过只是一句祝福而已,此刻憨叔的脸色已蒙上一层淡淡的青灰,那已是死人的脸色了。于是宋根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哀伤,他从未似今日此刻般痛恨过自己浅薄的医术。
顾青跪坐在憨叔身前,帮他抚去一缕乱发,垂头握住他那没有温度的手,静静地陪他度过生命里最后一刻的时光。
周围的工匠们渐渐从喜悦中清醒过来,因为他们看到顾青的表情,他的表情毫无喜悦,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所谓的“死不了”不过是一句可笑的呓语。
“宋叔,能帮我叫醒憨叔吗?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刻也行。”顾青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怒吼,语气轻柔如一缕掠过平湖的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