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在说嫁人的事,宜柔那边也在说。
宜康见宜春跟宜安出去后,想了想,来到床前坐了下来。
“你又何必跟她闹气,明知道根本就是无用功,我知道心里你憋着一口气,但谁心里不是憋着一口气,但你要知道,咱们现在还能在这,还能做公主,那是因为我们是父皇血脉,所以才未受到牵连,你别把父皇心里对你最后的那点情分闹没了。言尽于此。”
说完,宜康也走了。
过了一会儿,宜柔僵硬的肩膀才松懈下来,扑在床上哭了起来。
这一次是真哭了。
……
一直到回到自己的院子,宜春才对宜安道:“以后你少跟大姐来往,也别为了大姐跟宜宁顶牛。”
“三姐?”宜安有些愣了,“可以前……”
宜春道:“以前那是以前,以前大姐的娘是皇后,背后还有安国公府,现在她的娘没了,母族还成了罪民,在我们这些姐妹里,她除了占了出生早,身份还不如你我。我们母妃不受宠,以前想在宫里把日子过好些,只能巴结着大姐。可如今宜宁的母妃马上就要封后了,我们就要识趣些,哪怕笼络不到了,至少也别得罪。
“父皇还是顾念我们的,就凭着我们公主的身份,以后的日子也过得不会差。可别学大姐,可着劲儿作,等把父皇那点情分作没了,不管她了,她可真就成了那位手里随意摆弄的玩意儿,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或者让她嫁到远地方,到时候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显然宜春说的话,让宜安一时难以消化,但宜安向来听姐姐的,自然是默默地听着,记在心里。
而像她们这样还在适应宫里变化的,又岂止是一人两人,只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是,对后宫来说,皇后也是。
等八斤从宫里出来,可真是松了口气。
其实她真不喜欢来皇宫,可她跟宜宁好,宜宁又总喜欢叫她进宫陪她,她也只能压着性子进宫。
可每次来,她都要听一大堆皇家秘辛各种矛盾之类的,真是让她头大。
她不知道,家里还有个惊喜等着她。
“铁娃哥!”
八斤眼睛一亮,就冲了过去,本还想像小时候那样攀在他身上,却被薄镇及时用手臂拦下,变成了吊在他手臂上。
“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
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明明也没过去多久,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也是八斤自打来应天后,因为要跟着娘去各家各府上交际,难免要入境随俗多做打扮。
此时的八斤,梳着精致的发髻,发髻上簪了许多好看的珠花和簪子,穿了一身海棠红配鹅黄色的衫裙,显得既灵气又娇嫩,美得就像初春盛开的迎春花。
“铁娃哥,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来看我的?我给你写了几封信,让你来应天看我,你一直不见来,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八斤,也是商行里的事多又忙,中间我还出了两趟海。”
八斤也不是不懂事,既然铁娃哥说忙,那就肯定是忙了,总归现在是见到了,她可有一肚子的话想跟铁娃哥说。
薄春山和顾玉汝也习惯了两人这种相处方式,又见八斤是真高兴,便由着她拉着薄镇一路走一路说,两人自去说话了。
两人说了许久许久,八斤把打从来应天后,碰到的所有的事,所有的心事烦恼,开心的不开心的,惧怕的忧愁的,都跟薄镇说了。
其实这里面有很多事薄镇都知道,八斤跟他写过几封信,那信与其说是跟他写信,不如说是她把自己的烦恼都写在了里头,也恰恰是这几封信才让他下了决心来应天一趟。
他来这一趟可不容易,还是抢了刀叔的活儿才能来。
“你是不知道,方才宜宁还在跟我说,让我嫁给她大哥或是大弟算了,这样以后我跟她也能天天见面,我听得实在头疼,就赶紧回来了。”
“八斤难道你不想嫁给皇子,做太子妃或者皇子妃?”
八斤诧异地看了薄镇一眼,道:“我为何要去当太子妃或是皇子妃?你不知道,宫里的事可复杂了,我可不想成天就跟人勾心斗角,而且宫里的规矩特别多,我才不耐烦这些。我现在也不想嫁人,我还没真正出过海,还没去过你说的很漂亮的文莱和暹罗,我爹说了要多留我几年……”
夕阳的余晖下,少女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身边的男子默默地注视着她,脸上带着笑容。
封后大典乃一国要事,这一天的场面自然不用说。
而随着封后大典结束,太子选妃也提上了日程。
与此同时,闲了多日的薄春山突然忙碌起来,连着多日他不光屡屡出入户部工部,还进了好几趟宫。
这一天,康平帝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把薄春山召进宫来。
“你真的想好了?”
“这件事其实我早就在想,从在广州看到一船又一船的货,通过船运出珠江港,从看到广州三十六行和六横岛交易所每年交易货物数量,我就在想每年大晋往外卖出去这么多丝制品、茶叶和各种手工制品,银子收回来一船又一船,国库越来越充足,可这么要产这么多丝织品,就需要种很多桑树,养很多很多蚕,不然桑蚕丝无法供应。
“而茶叶的大量出口,代表着茶山在大量增加,还有这些制品需要人力劳力,桑田茶山侵占了稻田和农耕地,同时以前种地的百姓都去种桑树开辟茶山和做手工制品了,那么种田的农人从何来,地少了粮食自然会少,现在所产的粮食是否还够吃?
“后来我让人查了一下,果然这几年各地粮价已经攀升了,虽然涨幅不大,是因为这两年风调雨顺,不缺粮食吃。可若是碰到了灾年,粮食不够,粮价自然会攀升,没有粮食,有再多的银子也没什么用。”
康平帝叹了一口道:“若不是经过你的提醒,朕还真没想到原来盛世之景下,还蕴藏着这么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