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桩牵涉到皇室宗族的大案落幕,神武帝龙颜大悦,该罚的也罚了,该杀的也杀了,年关将至,是时候大行封赏了。
四皇子与六皇子在太子谋逆案中替朝廷平反叛军,功不可没,后又齐齐上交兵符,足可见其心昭昭,加之二人协同三法司破获了宁王遇刺案,再记大功一件。神武帝下旨,由六皇子正式掌管京军三大营中神机一营,表面上是希望其接手废太子留下的烂摊子,将神机营整顿重振,可实际上嘛,谁看不出来,老皇帝这是在下放兵权了。
正当众人唏嘘不已,暗地里悄悄向六皇子道贺之时,又一卷圣旨来了,四皇子德才兼备,卓尔不凡,被正式册封为辅国德懿亲王。
这道圣旨一下,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上下霎时哗然,还没来得及给六皇子道贺的官员大臣们齐齐噤声,转头跟四皇子道喜去了。
众所周知,神武帝在位期间久未立亲王,却在这一年里接连册封了两位,且两位亲王都被冠以“辅国”之名。辅国本是太子的事,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却出了两位比肩的辅国亲王,这局势……真是令人越发看不分明了。
有心人忽然记起宁王遇刺案陷入僵局之时,神武帝召请四皇子入宫一事,细细想来,案情就是从那一日起出现转折的,莫不是神武帝以亲王之位与自己的儿子做了个交易?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大约也只有父子俩人知晓了。
接连两位皇子被大肆封赏,众人都等着瞧宁王这回能捞着什么,可这位以使臣身份出使大昭,险些身死归途的辅国永宁亲王却并未如诸臣料想的那般发红发紫,老皇帝倒是客客气气赏了不少金银财帛给宁王府,却只字不提“权”。反而是先前以涉嫌太子谋逆案入狱却被无罪释放的十一皇子,似乎终于被陛下给记起要给些补偿。不过,这补偿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老皇帝一出手,竟给了他京军三大营中冲锋一营的掌管权。
京军三大营,骁骑、神机、冲锋,其中骁骑营人数居首,直辖于陛下与兵部;神机营兵械力量居首,先前由太子与兵部共同掌管,如今因兵部尚书被革职处斩,暂为六皇子麾下;冲锋营战力居首,虽名义上一般直辖于陛下与兵部,却常在特殊时期移交给当朝皇子,正如甫京兵变夜被授予兵符的六皇子一样。
可如今朝中纷乱平息,并未有何“特殊”的迹象,老皇帝忽然将冲锋营给了十一皇子,是怎么个心思?
当局者迷在局中,西厥灼灼关注着皇甫朝中动向的某军师却看了个通透。
接到密报时,天青锦袍之人端坐案前,笑得狡黠,“皇甫那位老皇帝倒是老谋深算,太子谋逆,世人皆当该收束兵权,他却反其道而行。”
侍应在旁的女子的不解,“何故下放兵权?”
“是为制衡。”微生玦朝椅背懒懒一靠,“网若织得太紧太密,是要勒着里头的鸟儿的,一旦鸟儿们的性命受到了威胁,便会不顾一切撕咬、冲破这张网,废太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因此,对于皇甫而言,兵权这东西,与其收束不如放纵。而放纵也须得有方法,分拨给老四、老六、十一这注定水火不相容的三人,岂不正好?”
对朝堂争斗向来不愿费心力研究也确实没什么天赋的人继续皱眉,“老四和老六为了对付宁王沆瀣一气,似乎不是您说的水火不相容的关系,而十一皇子是素来不参与朝争的。”
“错,”他笑起来,“你漏算了一个人。”
“您是说宁王?”
微生玦点点头,“你可是觉得,这回三位皇子皆得了势,而独独他大败了一场?”每每说起宁王,他的眼中总带着棋逢对手的快意,“你太小看皇甫弋南了,偏偏他才是这里头最大的赢家。”
柳瓷愕然。
“四月前他在归京途中遇伏,吃了个大亏,怎能不想法子讨回来?宁王遇刺案,其意有二。其一,拉开大昭出兵岭北的序幕。其二,离间老四和老六的合作。”
“您的意思是,这二人在此案中的分歧已令他们的合作走向破裂?”
“钦差仪仗里的杀手是老六安排的,他为自保自然得主动请缨参与查案。而老四安排的杀手却是江湖人士,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他因此心生歹意,想将老六给揪出来。尽管最后,老皇帝为大昭能够顺利出兵岭北,以亲王之位与老四做了笔交易,令案子朝着有利于老六的方向走了,可两人间的嫌隙却已经生了。别看他们表面还是风风光光,和和睦睦的样子,这两人已经没有同心协力对付皇甫弋南的可能了。”
柳瓷默了默,似乎在消化这番话,半晌感慨道:“宁王好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