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凭阑默然半晌道:“前辈认得他。”
他笑了笑,“丫头眼尖。”
“既然前辈是因为认得他才救他,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您无论如何绝不会加害于他。”
他点了点头。
“好,您说。”
“第一,他体内那些千奇百怪的瘀毒从何而来?”
“十七年前,拜皇甫神武帝所赐。”
“第二,他这些年身在何方?”
“微生王朝,东宫太子。”
“第三,他与你这夫妻是真是假?”
“假。”
三问三答,狂药听完含笑点头,“丫头,容我改个主意,我觉着,相比微生三皇子,这位可能更适合你。”
江凭阑不意他会突然提起这茬,一时噎住,随即笑出声,“前辈操劳的这份心,晚辈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想谢我?”。
“自然是要的,却不知前辈希望我如何谢您。”
“简单,拦住那小子,让他醒来后千万别找我。”
她蹙起眉,诚恳道:“难。”
“这天底下还有你江丫头斗不过的人?”
“我要是斗得过他,至于现在站在这里同前辈您讨价还价?”
“没得讨,”他翻个白眼,“说不能找就不能找,否则休怪我将这救活的人再给打回去。”他说罢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回头,将黑色手绳丢还给她,“他身上的毒我解不了,另寻高明,后会无期。”
江凭阑默然望着狂药离去的背影,半晌后恭敬颔首。
这一颔首不是感激而是歉意。
有些事其实不是那么难猜的:曲水县县衙地牢里,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皇甫弋南的护卫见到黑色手绳时古怪的神色;还有方才他掀开车帘看见那张脸时的举止。
她曾说自己永远不会去问他的身份,却在这样的无心试探里得到了答案。
她心中有愧,因她很可能有意无意地,亲手将一个无心尘事自在逍遥的人卷入到朝堂最诡谲的纷争。
江凭阑将黑色手绳重新戴好,垂着眼往回走,忽觉视线里显出一角乌墨色。她抬头,正瞧见皇甫弋南立在毁去大半的马车边直直望着她,身后是垂着头刚挨了骂的少年和朝她张牙舞爪打暗语的商陆。
她停下来,没有再往前,就那么不近不远地望着他。
皇甫弋南也不催促,负手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商陆屏息,抬脚,转身,一把拉走了那眼观鼻鼻观心的少年。
两相静默里,还是江凭阑先输,换了一脸笑意走过去,不长不短的一路,她总共说了四句话。
她坦然,“欠你的,还你了。”
她皱眉,“啊,真是不甘心,又被你利用了一次。”
她懊恼,“守了你三日三夜,刚巧你醒时我不在,都讨不着功劳了。”
她叹息,“想不到你居然是皇帝老子的亲儿子,这波不亏,不亏。”
四句话说完,她站定在皇甫弋南面前,忽然被他轻轻一拉。
她一僵,僵在了他怀里。
“我听见了,”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清冷,揽她在怀的动作却轻柔,“山神庙前你说的话,我听见了。”
江凭阑还维持着僵立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半晌,她将手抬起来,缓缓移向他的脊背。
“唬人的功夫大有进益,”他忽然笑了笑,“连我都险些信了。”
她的手倏尔停在半空,离他背脊三寸之遥的地方,随即笑道:“能得殿下赞誉,也不枉我含辛茹苦演这一出。”她说着将手搁到他背上,去找他后心位置,皇甫弋南一动不动揽着她,任她在那摸索,任她说着胡话,“哦,想探探你心率来着,原来从背后探不着?”
他不揭穿她,轻轻挪开一些,在两人间留出半个身位来,然后拉过她另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前心:“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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