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留行这回是逞不了勇了,老老实实被她喂着,等一碗水下肚,才有了些活过来的实感,低低道:“昨晚是谁在我耳边,说不给我守寡,要改嫁,差点把我气醒……”
怎么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还在纠结这个呢?
“谁说的?”沈令蓁皱皱鼻子,“真是胆大包天,我帮郎君打‘她’!”
霍留行无声一笑:“‘她’胆大包天,那你呢?”
“我哪敢?郎君这么凶,晓得我改嫁了,做鬼也不会放过我的!”
“知道就好……”
沈令蓁趁他不能动,拧了拧他的鼻子,教训道:“郎君都这样了还威胁我!以后别再像昨晚那样犯傻了,明知是圈套还往里钻。”
霍留行摇摇头,笑道:“但这一趟,钻得值当。”
她皱皱眉:“郎君发现了什么吗?”
“嗯。”
霍留行昨夜那一趟,是为试探野利冲身手而去。倘使他真是霍家军出身,真是霍起一手教养出来的,功夫底子必然与霍家人相似。
一个招式或许是巧合,所以霍留行要进一步确认。
但以野利冲的本事,若非遇到劲敌,完全有余力隐藏自己的惯用招式。而除却完全继承了霍家武学的霍留行,旁人也未必能够瞧出端倪。
因此这件事,只有霍留行亲自来才行。
野利冲正是笃定了这一点,才会设下这个圈套。他猜到霍留行的腿是好的,也猜到他会乔装成江湖刺客前来“刺杀”自己,打算好了防卫之时将他反杀。到时,即便皇帝怪罪,他也能以“不知来人竟是霍将军”为由推卸责任。
皇帝一旦晓得霍留行欺君的秘密,恐怕还要暗自庆幸野利冲替大齐除了这么个逆贼,哪至于为了霍家打破好不容易与西羌建立起来的和平。
所以对西羌来说,这是一次让霍家人吃闷亏,让霍留行死得悄无声息的机会。
只是野利冲布下天罗地网,最终还是没能除掉霍留行。
而霍留行虽受重伤,却在那一场恶战中心里有了数。
“野利冲应当就是我父亲当年捡回军中的孤儿,当初最后那一战,他必然听命于西羌,在其中起到了离间作用。现在剩下的问题只是,他的离间,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霍留行每说一长句话都得吸一大口气,使劲眨了眨眼保持清醒,指指房门,“你先把京墨给我叫来。”
沈令蓁记起方才空青“哭丧”时说的那些话,看霍留行醒转后头一件事又是忙碌大局,叹了口气。
京墨进来后,霍留行问:“野利冲那边,有没有新动作?”
“如郎君所料,他并未返回京城,而是继续往西去了,不过……他将自己遇刺的消息传报给了圣上。”
野利冲再想追击霍留行,也不能以西羌使节的身份杀进京城。良机已失,既然在霍留行面前暴露了身份,他自然得马不停蹄地赶回西羌,否则万一霍家抓到他的把柄,将他叛徒的背景揭发了,他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但他没能杀成人,必然又心有不甘,总要在皇帝那里给霍留行使使绊子。比如跟皇帝说,刺客武功高强,不像普通江湖人士,又比如告诉皇帝,自己拿弯头斧砍伤了刺客的腰腹。
这样一来,皇帝便有可能把怀疑的眼光放到朝中一批武艺卓绝的武将身上,认为有人企图再次挑起西羌与大齐的争端。
沈令蓁听得心惊肉跳:“倘使圣上这时候查到郎君头上,郎君可真是没法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