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定阳还记得,当时谢家的叔叔来他家里,说要选条小狗送给他的小女儿谢柔。
韩定阳挑来选去,选了最聪明性格也最温和的黑子给了谢叔叔。
临走的时候,他特意给黑子的脖子上套了项圈,项圈的铁牌上镌刻着一个“定”字。
他想让谢柔知道,那是他韩定阳的狗。
想到那时候宛如智障般的一厢情愿,韩定阳睁开眼,不肯再回忆。
黑背乖巧地蹭了蹭他温热的手心,然后咬住他的鞋带,将他往树林子里拖。
树林子里躲着谁,韩定阳多半能猜到。
他没有跟黑背过去,穿好运动t恤,将外套挂肩膀上,漫不经心地道:“走了。”
蒋承星朝树林里望了望:“阿定,你不去见见嫂子?”
“不见。”
韩定阳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一双眼眸冷如寒星。
见了,他怕克制不住自己,暴揍她一顿。
黑背坐在石子路上,夕阳将它的影子拉长,它不舍地凝望着韩定阳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叫了一声“嗷呜——”
谢柔走出来,将牵引绳套在黑背的项圈上。
项圈上那一枚陈旧的铁牌,深深镌刻着一个“定”字。
所以,不是谢定柔的“定”,而是韩定阳的“定”。
在新家适应了几天,爷爷希望谢柔能够尽快融入大院儿生活,多结交些新朋友。
于是,在小婶苏青带谢禾熙去大院儿的艺体中心练芭蕾舞的时候,爷爷执意让她把谢柔也带上,说如果她有兴趣,也可以学习芭蕾。
在此之前,谢柔只会跟人干架,从来没有接触过芭蕾舞。
干净的舞蹈教室里,穿着黑色舞裙的小天鹅们排成一列,靠着栏杆训练体形。
老师则专门在边上指导还未入门的谢柔。
“两只脚跟靠近呈一条直线,脚尖向外保持一百八十度。”
“停!你的腿张得太开。”
“时刻记住,你是一只优雅的天鹅,不是青蛙。”
谢柔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做到老师的要求。
她实在学不会芭蕾舞,很快,舞蹈老师对她失去了信心。
而旁边,堂妹谢禾熙已经领着一群小天鹅开始踮脚旋转和跳跃。
她穿着一件白色舞裙,看上去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白天鹅,体态优雅,身姿灵动。
周围的女孩子们围着她,一边鼓掌,一边发出歆羡的赞叹声。
从小到大,谢禾熙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比迷人的白天鹅更加骄矜自负。
与她比起来,谢柔就像一只做什么都无比笨拙的丑小鸭。
她一个人走到教室边缘的栏杆前,看着小天鹅们排练舞蹈,一时间觉得百无聊赖,便决定出去转转。
艺体中心开设了很多课程,也有自由活动区域,有武术课,有格斗搏击场,也有射击场,来这儿的大多数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转角处的射击教室,韩定阳穿着一件纯色衬衣,手握着一柄射击枪,瞄准了远处的枪靶,目光坚定有力。
“砰”的一声响,子弹稳稳命中靶心。
周围传来一片叫好声,韩定阳给枪上了子弹,刚一偏头,看到教室外面的落地窗前有个女孩经过。
那一瞬间,他的呼吸紧了紧。
她的头发剪短了,刚好齐耳,侧脸清秀俊美。
黑色的天鹅舞裙紧紧地勾勒出她平坦的身形,比起一般的女孩,还差了那么点凹凸有致。
谢柔从小就是这样,在她发育之前,韩定阳几乎是一直把她当男孩子对待,鬼知道她居然是个女的。
当他第一次看到她微微有些隆起的胸部,心脏都差点被炸飞。
“阿定。”
蒋承星将他从万千的思绪中唤回来:“看什么这样出神?”
“没什么。”
韩定阳收回目光,重新偏头,瞄准枪靶。
这一次,不仅没有中靶,子弹更是直接打飞老远去。
“你这发挥也太不稳定了。”
何止是不稳定,韩定阳的手都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他很难克制住自己起伏的心绪,只能用毛巾掩饰般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转身走出训练室。
谢柔溜达了一圈,觉得没劲透了,正准备换了衣服离开,却不曾想刚走过芭蕾舞教室的转角,就看到韩定阳走了过来。
谢柔吓了个魂飞魄散,转身撒丫子要跑,结果迎面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谢柔用力过猛,直接将来人撞得往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被撞的那个男孩凶狠地骂道:“走路没长眼睛啊?”
“对不起,对不起!”
谢柔连声道歉,匆忙要走。
而那男的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耐烦地说:“撞了老子就想走,没这么容易。”
谢柔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韩定阳,她有些急了:“你放手!”
看清了她的模样,沈骁有些来劲儿:“女的啊!”
“放开!”
谢柔皱起了眉头,一个劲儿地想挣开他的拉扯。
既然是女孩,沈骁也就决定不再为难她,放开了她的手腕。
不过他仍挡在她面前,吊儿郎当地说:“妹妹,撞了我就想走,太没礼貌吧?”
“你想怎样?”
“请我喝杯奶茶咯。”
他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很勾人。
然而谢柔的注意力却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她不停地回头望韩定阳,两人已经只有几步之遥。
既然已经躲不开,她只好低下头,将脸面朝墙壁,企图避开他。
沈骁注意到她的异样,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韩定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在怕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也不算小,路过的韩定阳刚好能听到。
空气在那一刻似乎抵达沸点,谢柔的手紧紧攥着裙角,掌心渗出汗珠,紧张得心脏快要爆炸。
而沈骁不依不饶,提高了音量说:“难不成……你在躲他?”
他的手指向韩定阳。
沈骁说完这句话,韩定阳已然停住了脚步。
谢柔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触电似的,立刻收回目光。
韩定阳板着脸,眼角的肌肉微颤。
谢柔知道,那是他不高兴的征兆。
“阿定……”
她那一声微若蚊蚋的“哥哥”两个字还没有喊出来,就见韩定阳的手揣进裤兜里,然后面无表情地迈开步子离开了。
他的眸子里笼着一层寒霜,与她插肩而过时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就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谢柔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是已经不记得她了吗?
她猜想,应该是这样的,毕竟他们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可是她心里像是突然堵着一块石头,心情一瞬间低落到了极点。
她转身要走,沈骁却好像赖上了她,一个劲儿追着她问:“你什么时候请我喝奶茶?”
谢柔脑子里空空如也,显然有些疲于应付面前这家伙。
“喝什么奶茶?”
“你撞了我,难道不要赔礼道歉吗?”
“噢。”
“你电话是多少,我联系你咯。”
谢柔机械地说了一个号码,沈骁快速存进了手机里。
恰在这时,谢禾熙和女生们走出芭蕾舞教室,刚好撞见谢柔跟沈骁交换电话号码。
女生们难以置信地说:“我的天,她居然勾搭到沈骁了?
!”
“谁不知道沈骁最爱妖艳货色,怎么换口味了?”
“禾熙!要不你还是提醒一下你姐姐,沈骁可是出了名的浪荡子。”
谢禾熙看着谢柔跟沈骁说话的样子,她的手紧紧攥了攥裙角,面上却故作轻松道:“人家你情我愿,有什么好提醒的。”
韩定阳走出训练馆的时候,脸色依旧难看。
蒋承星感叹:“变化真大,这才多少年啊,我都快要认不出她了。”
穆深说:“以前她就是一只瘦巴巴的小猴子,跟没吃饱饭似的。”
回忆起童年的趣事,几个男孩越说越得劲儿。
“阿定跟她最要好,有一回她还穿过阿定的内裤呢!”
韩定阳脸色冷沉了下去,而杨修惊讶地大喊:“哈,不是吧!”
“那时候你还没来,大伙都把她当男孩,连游泳都带着她。
她还扭扭捏捏不下水,不过后来被我们扔进湖里,衣服裤子全部湿透了。”
“太过分了,你们。”
“那时候小嘛。”
蒋承星无所谓地说,“她家里刚好又没人,衣服湿了,一个人在林子里瑟缩着,可怜巴巴的。
阿定只好把她带回去洗澡,里里外外换下来,全穿阿定的,连内裤都是。”
“那时候都没发现她是女孩啊?”
“没呢,她留着一头短发,又没胸,长得跟谢谨言小时候一模一样,谁晓得居然是个妹妹!”
“那后来呢?”
蒋承星自顾自地说:“后来知道她是妹子,阿定连着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觉,白头发都冒了几根出来。”
“不过再往后,她就不怎么来大院儿了,阿定好像伤心了很长一阵子。”
已经好多年了,韩定阳都没有再见过她。
那个年纪的男生凑一块儿,游戏、体育和女孩是永远不会腻味的话题。
谁谁谁今天穿了条可爱的裙子,谁谁谁胸部发育比其他女生更明显,日本某个女明星又出写真了……荷尔蒙涌动的青春期,男生们不厌其烦地探究和分享着所有跟异性有关的秘密,包括盗版光碟、违规图书刊物等。
韩定阳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跟兄弟几个聊上几句,或者和他们一起观看日本生理知识教育片。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那个小时候穿过他内裤的小女孩,在生理上产生了某种奇异的感受。
而在他模糊的印象中,她总是男孩子的扮相。
原本应该对异性产生无限好奇和好感的时期,韩定阳却对周围女孩提不起任何兴趣。
做坏事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个该死的假小子,一想到她穿过他的内裤,韩定阳感觉自己身体都要炸了。
青春期的韩定阳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喜欢男生,还偷偷去找过心理医生。
不过心理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初恋的女生比较像男孩的缘故,没什么大问题。
初恋,医生无心说出口的这两个字宛如魔咒一般纠缠了韩定阳很长一段时间,而对她的思念不知不觉间也如秋后的霜露越加深重。
终于,盼到了那年的寒假,他即将再度见到她。
为此他整夜失眠,兴奋得不能自已,可是……
穆深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问蒋承星:“我记得是一个冬天,一月份吧,她走了就没回来了。”
“这你还记得啊?”
穆深挠挠头:“就是1月18号,那天是我生日,阿定说不能来,说是约好了她,还给她准备了礼物。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好像没去,阿定等了她整整一夜,回来冻成雪人,断断续续病了半个多月。”
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区,几个男孩彼此交换了眼神,不再说什么。
是夜,弦月低垂。
谢柔在床上翻了约莫三十次身之后,终于坐了起来。
她再度失眠,脑子里一帧一帧跟放电影似的,回放着她跟韩定阳重逢的画面。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默默地坐到书桌边,发了会儿呆。
窗外是浓郁的夜色,远处影影绰绰似有灯火。
谢柔侧身看向衣柜的全身镜,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棉质的浅色短袖睡衣。
她的脸实在过于英俊,缺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特有的娇俏。
但若说像男孩,她的骨架小,皮肤白,更偏清秀,比男孩生得更细致。
所以,她处于男生和女生的中间位置,很尴尬。
谢柔薅乱自己的头发。
谢谨言接了水,路过谢柔的房间,见亮着灯,他敲了敲门:“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她打开房门,谢谨言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门外,睡衣是丝质的,看上去挺性感养眼。
“睡不着。”
谢柔继续挠头。
谢谨言走过来揉揉她的头,笑着问:“长虱子了?”
谢柔假笑:“对,你帮我挠挠。”
谢谨言知道,她还在为那一头金毛跟他置气。
谢谨言快速思索着,怎么才能重新赢得妹妹的心,很快就有了主意:“跟我来。”
谢柔跟着谢谨言来到一个房间。
谢谨言打开vr游戏设备,将头盔递给她,说:“哥哥教你玩游戏。”
“嗷!”
谢柔眼睛都冒光了,一巴掌拍谢谨言背上:“兄弟,很耿直!”
谢谨言咳了声,沉着调子说:“叫哥哥。”
“嘿,哥。”
谢谨言简单教会了谢柔操作以后,打着呵欠回去睡觉了,而谢柔戴上头盔,仿佛一脚迈入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台游戏机能够感知全身的每一个动作,谢柔可以身临其境地在游戏里面进行各种动作。
她进入了一款射击游戏,因为游戏是联网的,所以要求她输入自己的昵称。
谢柔想了想,输入了两个字:阿善。
这是爸爸给她取的小名。
摸索了一阵之后,她大概明白了玩法。
这款游戏是身临其境的射击游戏,进入场景,四面八方有丧尸涌来,可以操纵游戏手柄进行射击,杀死丧尸会有金币拿,爆头还有奖励。
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还可以刷新排行榜。
她注意到这款游戏的排行榜,榜首是一个名叫“h”的玩家,他挑战的是最高难度的地狱模式,用时三十五分钟。
谢柔毫不犹豫选择了挑战这个玩家的纪录,进入地狱模式。
就目前国内而言,因为技术和价格方面的原因,全息感应的vr游戏并不是特别普遍,所以玩家不多。
而谢柔曾经跟老爸学过射击,加上以前也有玩电脑游戏cf的经验,所以三个小时后,她的名字“阿善”直接飙升到了排行榜第二的位置。
用时四十二分钟,依旧没能破了第一名“h”的纪录。
她又挑战了一次,这一次,用时三十七分钟。
还差一点!谢柔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接着连续挑战了两次,终于以三十四分钟五十九秒的成绩破掉了“h”三十五分钟的纪录,霸占排行榜榜首之位。
此时谢柔已经累得精疲力竭,退出游戏,摘下头盔放好,关掉游戏机,强烈的睡意涌上来,她几乎是一倒在床上就立刻睡着了。
第二天大清早,韩定阳正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阵接着一阵的微信铃音弄醒。
他们几个兄弟群的聊天记录显示“99”,他随便点开一条,耳边迅速传来蒋承星粗犷的嚎叫声:“昨天晚上有个神秘高手破掉了阿定的射击纪录!”
杨修:“谁这么牛!”
蒋承星:“一个叫阿善的,不知道什么来头。”
杨修:“这名字,听起来像是神秘的武林高手。”
蒋承星:“是个新号,看纪录,一共就玩了几场,最后一场直接破了阿定的处。”
蒋承星:“不是,破了阿定的纪录!呵呵!”
韩定阳微微蹙眉,翻身起床,脸都来不及洗,直接进入了vr游戏设备,重新刷纪录。
此时正是八月初放暑假的时候,无论是念大学的还是上初高中的大院儿子弟都回来了。
大院里热热闹闹的,篮球场、湖岸边,总少不了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儿的年轻人。
谢柔见过韩定阳好几次,看过他打篮球时的英气逼人,晨跑时的大汗淋漓,跟朋友们聚在一起的谈笑风生……韩定阳尤其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上扬,勾出两个浅淡的酒窝。
不过每次,他的笑容都在一晃眼看到谢柔的瞬间烟消云散,随即拉长了脸,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好像她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谢柔知道,他家世好,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好,心高气傲,骄矜自负,估摸着是为了两家大人一厢情愿说的娃娃亲生气呢。
她又不喜欢他,随他怎么摆脸色,她才不在意。
饶是这样自我安慰,但每次韩定阳对她刻意摆出的冷淡态度还是让她心里隐隐不舒服。
正一边晨跑一边想着,迎面就撞见韩定阳手里抱着篮球朝她走过来。
谢柔愣了愣,转身欲走。
神了,怎么哪都能遇见他!她加快步伐离开,却不曾想雨后石板路上有青苔,猝不及防,她脚下一滑,摔了个大跟头,屁股和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而韩定阳经过她身边时一如既往地无视她,谢柔微微松了口气。
天上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毛毛雨,落在脸上微微凉。
谢柔勉强撑着边上的小树想要站起来,可是脚踝传来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听见动静的韩定阳又走了几步后,就再也挪不动脚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只那轻描淡写的一瞥,就令谢柔寒意顿生,有点惊慌。
她满脸都写着“不要过来”四个大字。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韩定阳已经转身朝着她走过来。
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额间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一起,衣服已经被地上的青苔弄脏。
她抬起手用袖子擦脸,脸上又沾上污泥,像只小花猫,样子狼狈至极,倒是回归了几分小时候的模样。
韩定阳的心软了几分,但又立马硬起来。
他用脚轻轻碰了碰谢柔的脚尖。
“嗷!”
谢柔疼得龇牙咧嘴,禁不住大声喝道:“韩定阳,滚!”
来大院之后谢柔万事小心,尽可能不让自己以往不修边幅的德行冒出来,免得吓坏一众少爷小姐。
他欺人太甚,她也就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韩定阳冷哼一声,蹲下来近距离地看着她,手握着她崴伤的脚:“你还想赶我?”
他猝不及防地凑近,与她脸贴脸对视,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鼻尖尖上。
看着他榛色的眼眸里自己的身影,谢柔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韩定阳握着她被崴的脚,轻轻一扭,她又痛得几乎昏厥,尖声惨叫道:“你大爷!”
“我就是你大爷。”
韩定阳语气并不客气,“还想跑,你现在跑一个试试!”
“你别落井下石!我警告你,等我好起来,有你……”她威胁的话还没说完,直接卡在喉咙里。
韩定阳快速解开她的鞋带,将她脚上的白色运动鞋脱了下来。
“你干吗?”
韩定阳冷冷地看她一眼,语气阴沉地说:“再敢骂人,我废了你的脚。”
谢柔连忙捂住嘴。
韩定阳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家伙,绝对不是开玩笑。
他捧着她的脚,拉了拉她的棉质花袜子,“啪”的一下,袜子弹在她的脚上。
谢柔红了脸,心说,到底想怎样!
这时候,韩定阳已经脱下了她的棉袜子,将她的大脚丫子握在手里,看了看她扭伤的部位,那里已经乌青了。
柔嫩的脚丫子抵着他粗糙的手掌,谢柔的脸红透了,一直到耳根都火辣辣地灼烧着。
她有点难为情,而韩定阳并没有注意她的异样,他握着她的脚踝,凶巴巴地说:“痛不死你。”
谢柔不甘地抬眸,见他微蹙着眉心,虽然表情很不耐烦,他的动作却很轻很柔,给她捏着脚,活络筋骨。
谢柔的脊梁骨冒出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为什么见我就跑?”
“那你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韩定阳挑起眉头看了她一眼:“你自己不知道原因?”
“知道就见鬼了。”
谢柔不屑地“嘁”了一声。
“咔哧”一下,他将她的脚踝一拉一扯,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谢柔心头一麻,后背冒了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我去……”
她还没骂完,韩定阳威胁地瞪了她一眼。
她立即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她决定不再理他,反正从小到大就是这样,韩定阳说话做事喜欢占理占强,换成别人哪哪都不对。
他低着头,轻轻给她崴伤的脚活血。
“不是很疼了。”
谢柔提醒。
韩定阳放下她的脚,站起身的时候,居然下意识地把手放到鼻尖闻了闻。
谢柔的心态一瞬间崩盘……她的神经突然有点脆弱,整个人都怂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嘴角好像弯了一下,但随即立刻又板起脸,将袜子和运动鞋拎过来扔在她脚边。
谢柔连忙穿好袜子,将脚伸进鞋子里,又动了动,隐隐还有点疼,但没有刚刚那样钻心了。
谢柔扶着树干支起身子,休息了一下,强打精神对他道:“不知道到怎么就惹你了,但是以后还是请你稍微客气点,我们好像还没有熟到开这种玩笑的分上。”
虽然他帮了她,但是满嘴不客气的话还是让她有点憋屈和窝火。
韩定阳的脸色再度冷沉下来:“当初不知是谁,连老子的内裤都穿了,还需要熟到什么分上?”
“什么时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
当初谢柔穿他内裤,实在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
在他家洗了澡,换了他的衣服,总不至于挂空裆就跑出来吧!再说了,她还不是洗得干干净净地还给他了!
“阿定!”
不远处男声响起,是韩定阳的那几个好哥们,杨修、蒋承星和穆深三人。
“想要客气,以后就少出现在我面前。”
韩定阳冷声道,“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
蒋承星将篮球扔给他,他单手接住,跟他们一块儿往篮球场走去。
谢柔冲他背影喊了声:“怕你啊!”
韩定阳转身做了个朝她扔篮球的动作,一如既往地嚣张与跋扈。
谢柔赶紧捂住头,几秒钟之后,她偷偷抬眸,韩定阳只是吓唬她,没真的砸她。
她心有不甘地撇撇嘴,坐到了边上的木椅上兀自生气。
脑子放空,发了会儿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谢柔连忙脱了鞋,抱着自己的脚嗅了嗅。
自从那天在晨跑时遇见韩定阳,被他教训之后,谢柔基本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宅在家里不是打游戏,就是在院子里逗狗,再不然就是躺在床上挺尸长蘑菇。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戳了韩定阳的爆点了,他见到她就没好脸色。
谢柔从小到大没怕过谁,就怕韩定阳。
家里人说话或许她当耳旁风,听过了就算了,但不知为什么,韩定阳的话一字一句都能入耳入心。
小时候,她基本就是他的跟班儿,他叫往东她不敢往西,指哪儿打哪儿,忠心不二。
谢柔服他,也怕他,既然惹不起,干脆就认怂,躲着算了。
在家宅了约莫一周,谢柔终于还是叫爷爷轰到艺体中心去了。
在此之前,她跟爷爷说了自己不喜欢芭蕾舞。
在这个问题上,爷爷表现出了一代有知识文化的长辈应有的开明态度,让她根据自己的兴趣报班。
谢柔思来想去,报了个搏击课程。
第一堂课,谢柔换好紧身的黑色弹力服出现在搏击教室,教室里一溜的大男孩齐刷刷看着她,眼睛都要瞪直了——谢柔是搏击课上唯一的女生。
“小妹妹,你不会是走错了教室吧!”
“芭蕾舞在隔壁,嘿,这里是男生的搏击教室。”
谢柔并不理这帮讨厌的家伙,她认认真真跟老师学习招式。
在实战环节,学生们要找几个队友,搭档练习。
男生们三三两两找到了自己的搭档分组,单单剩了谢柔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边上。
搏击老师指着谢柔问:“有没有同学愿意跟谢同学组队?”
男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大愿意跟她同组。
“她是女生,要是不小心碰着伤着,哭鼻子就麻烦了。”
有男生笑说。
“对啊,跟女生打,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你还是去隔壁跳芭蕾吧,搏击是给男生开设的课程。”
男生们嘻嘻哈哈说笑,谢柔也不在意,一个人走到沙包前胡乱打一通,平静地说:“没关系,反正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此言一出,整个搏击教室都沸腾了!都是年纪不大心气不小的少年人,听到谢柔说这样的话,撸着袖子就要过来挑战她。
都是第一次上课,没什么技巧,一通乱打,不过这些细皮嫩肉的小男生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过去谢柔跟人打架,那都是实打实地动拳脚,挨过无数次揍,当然也狠揍过别人,经验都是实战出来的。
“她怎么这么厉害!”
“是你们太弱了,居然连个女生都打不赢。”
“要不你上去跟她练练?”
“还是算了,我怕伤到她。”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