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妄加揣之,《山海阴经图》为鬼指路,《山海阳经图》为人指路,阴经指向画中幻境生处,阳经指向昆仑枢处,而骨相指向昆仑枢处,则《山海阳经图》便是骨相《山海图》。
又,鬼祭台上图符与骨相有相似处,吾众尝拓于纸上,试拼成图,果不其然,得一舆图,图中显目处,与画中幻境所生处多有重合,是以,《山海阴经图》便是鬼祭台上祭图,鬼祭台上祭图,亦是《山海图》。
由此推知,《山海图》含阴阳两阕,若阳阕为吾等阳间应劫十三人指路,则阴阕又为阴间谁人指路?
吾等有一大胆揣测。
会否,阴阳两界乃以昆仑枢为中轴,以大地为隔断,二者如临湖照影,相对存立?
……
……姓陈的布商不肯与我们登上祭台,张皇而逃,这日早上却出现在祭台消失处,这会子仍昏迷未醒。
眼看着这谷能进不能出,这一遭儿怕是有死无生,若不能想出法子彻头彻尾将那阴祟之力尽除,我们这十三条性命便也是白填送了去。
然而诸多先辈高人尚无法可解,我们这一伙有运无命的乌合之众又能有何良策?
宛玉体弱,登上这昆仑枢便已是送了半条命,此刻全靠嘴里含的参片吊着口气。
方才她昏过去,气息一时断绝,过了会子又缓过来,神志不清说了些胡话。
她道,方才她迷迷荡荡飘着,恍惚升上了半空,低头看时,却见了许多长虫般多足怪物盘踞谷中,每段虫身上都长了张人面,虫身绵延迤长,不见首尾,虬结百转,教人毛骨悚然。
她依稀只觉其中一虫身上人面似曾相识,便定睛细看,却骇然惊见那人面竟是她自家。
她这一惊便醒了,又说旁边那虫上人脸又似是我。
我常听老人家言道,人之将死时易见些阳世未有之奇象异物,再观宛玉情形,心中不觉惨然。
今日机缘巧合得见先辈志士遗言,我虽一介女流,亦觉慷慨壮哉。奈何远无先辈那般能耐,徒怀惭愧,只余嗟叹。
眼下我已打定主意,纵无力阻绝这千古诡奇事,也要一头撞死在这里,断了那些阴物的诡计妄想!
自古只见人口中笔下赞那男人们壮志豪情、碧血丹心,而今小女子我籍籍无名,身如蒲柳,既无窥天透地之能,又无推古算今之才,然腔子里亦有一颗似铁坚心,虽当不了英雄豪杰义薄云天,却做得到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我不会唱什么豪情满襟的《心诀》,只会唱家乡的小曲儿,才刚和宛玉商量好了,一会子往那鬼祭台去,我两人便手牵着手,你一句我一句拆唱这家乡的调子,伴了乡音赴死。
此地距我们那家乡万里之遥,这一生再也无法回去。
我想念我那家乡的绿柳桃花,想念我那纯善的爷娘阿姊,想念我埋在院角芭蕉树下的兰花结,想念……我那隔壁家的阿诚哥……
想教他们知道,我何月容也有这般的洒脱,在这绝笔笺上,写下此言:
天道朗朗,邪不压正,但为苍生,妾身何幸!
……
看过这一段段材质不同、笔迹各异的“遗笺”后,众人陷入了一番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