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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阳王竟这般年少?似比有的公子看着还要小。”
有知情的便笑道:“陛下最小的弟弟嘛, 年过十七, 尚是年少。”
刘慕一行人对街道两边百姓的讨论闻若未闻, 刚到建业, 刘慕接了圣旨,急入太初宫见陛下。从南篱门进城, 一行人打马, 过长干里、朱雀航, 紧接着便是乌衣巷。乌衣巷周边是建业老牌世家的宅第, 门庭若市, 冠盖云集。即使是南国皇亲, 面对这些老牌士族,也尊重十分。
到乌衣巷前, 刘慕身后数马追上前, 马上官吏气喘吁吁地提醒衡阳王:乌衣巷前, 马不得疾奔。
衡阳王目中阴鸷之色渐起,躬在马背上的上身紧绷,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突。他勉强忍住,扭头时, 便看到黄昏之下,乌衣巷口停着的牛车。车前有美若惊鸿, 衣袂被风吹扬拂起。她脚已踩在牛车前舆上, 前方马速惊得她发丝飞扬, 身后郎君拽住她衣袖要将她扯下车。
前后夹击, 女郎眸子睁大,手扶住车上木框,身子晃了两下,还是跌下了车——
“姐!”
车中冒出一个小女孩,急忙伸出手要去拽人,手却和女郎的衣袖擦过。
罗令妤向下倒去,她骇然无比,身后刚刚病好的陆显没料到她突然从牛车上掉下来,他也是慌张,被罗令妤连累得向后退了好几步。罗令妤和陆二郎一同遭罪,眼看两人不平衡至极,就要摔了。耳后听到一声轻笑,罗令妤感觉到腰肢被人从后推了一把,她腰际滚烫,却是那一推,让她身子前倾,站稳了。
陆二郎同样手忙脚乱才站稳:“三弟,你怎么从外面来?”
罗令妤扭头,看到身后站着提着一坛酒的陆三郎陆昀。陆昀要笑不笑地抬起了手中酒让他们看:“出去打酒,看了半天,见你们两个眼见要摔了。怎么能让你们在自己家门前丢人?我只好扶了一把。”
罗令妤脸色青青白白,直接无视了陆昀说的是“你们”,她就听见他说她丢人。罗令妤心头恼:有人天生平衡能力弱怎么了?!
强忍半天,不远处又传来一声极大的嗤笑。罗令妤抬头,看到一行骑士停在巷子斜方,为首的少年郎看到他们的狼狈样,口出嘲弄笑意。脸颊羞得发烫,陆二郎在耳边给罗令妤提醒“那是衡阳王”,罗令妤心中一动,美目盈盈看去。
佳人如玉,衡阳王与她美目一对,心尖微跳,面对陆氏子弟那股子奚落讽刺,不知为何,竟有些淡下;在她美目之下,他无处可躲,脸上渐起恼意。身后人再提醒他“陛下在宫中等候”,刘慕不耐烦地嘟囔一句:“知道了!”
他向这边扬一下下巴,从袖里抛出来一个什么东西,砸向这边:“陆家人我可得罪不起,送你的惊马赔罪礼!”
衡阳王手中东西一抛,再次“驾”一声,长鞭甩在马身上,马扬蹄飞纵。那从刘慕袖子里抛出的东西飞向罗令妤这边,稳稳砸来。罗令妤手忙脚乱,她铁定接不住,眼看东西要砸到脸上。陆二郎文弱无用,罗令妤一下子揪住旁边陆三郎的袖子,呼吸急促:“三表哥!”
陆昀修长的手伸出,接过了扔来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手里接过的,乃是一枚质地良好的玉白簪。罗令妤目中流波淌过,心中荡起:“他为何送我簪子?”
古来男送女簪子,有定情之意。虽然此时肯定不是定情,但是心向勋贵子弟的罗令妤,摸着手中冰凉的玉簪,心已经动起来了。
陆显目中一闪,心头惊意起。他梦里此时,表妹罗令妤已经离开建业返回南阳去了,路上是否与衡阳王相遇,两人是怎样际遇,陆显这个对自己的梦还一知半解的人自然不知。他只是突然意识到命运轨迹的可怕:
若他梦里罗令妤此时和衡阳王相遇;
现实中明明罗令妤没有离开建业,却还是刚出乌衣巷就和衡阳王碰上……
……难道他的梦是真的?难道命运不会改变?那他的三弟岂不是……
陆昀额心一跳,见陆显扭过头,又用那种诡异的、怜爱的、充满保护欲的眼神看他,他脸黑了下去。不知二哥怎么回事,醒来后就总是用这种眼神看他,好似他明日就要死了似的。陆昀再低头看罗令妤,她美目欣悦地一遍遍落在手里簪子上,把玩得爱不释手。
陆昀:“……”
一个两个,都让他心闷。
陆昀冷笑:“簪子不一定是给你的,说不得是给二哥的呢?”
罗令妤:“……”
陆显见他们两个眼见就要吵起来了,头一痛,连忙要开口劝架。陆显才开口说了两句话,身后巷中就传来侍女大呼小叫的声音:“表小姐,表小姐!夫人请你回去,不要回南阳了!”
陆昀和罗令妤对视一眼,心中彼此了然,知道罗令妤之前的布置总算有了效果。
陆显在一边看他们两个眉来眼去,心头愕然,然后压下去,想自己定是想多了。
原是陆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绿腰亲自出门找人,罗令妤自是不肯,说给陆家添了麻烦,不能再待了。表小姐楚楚动人地推辞了半天,一心坚定地要走,侍女绿腰着急无比。夫人刚收到其他表小姐们的信,邀罗氏女玩耍,罗令妤就这般走了,她如何跟夫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