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在石:“就如有些人留在过去就好,不必再出现了么?”
暮晚摇看着他,半晌道:“当年你帮我救我,我还是感谢你的。但两国风俗不同,文化不同,到底……”
蒙在石随口接道:“不能互相勉强。”
暮晚摇垂睫不语了。
旁边内宦小声提醒,乌蛮王应该回敬公主。
蒙在石随意地拿过盛满清酒的酒樽,看着暮晚摇。他目光从她脸上一寸寸移过,想到的都是被她弃了的二人过去。他垂下眼,微微笑了一下,道:“我这一生,最喜欢的,还是你了。
“按照我们乌蛮的习俗,我就应该强娶你回去才对。但是入境随俗,你不情愿,我也不想要一个不情不愿、随时准备在我睡觉时刺杀我的妻子。
“这一次回乌蛮后,我就会娶妻了。我不会为你停留,但是我最喜欢的,始终是你。”
暮晚摇默片刻。
道:“没必要。”
蒙在石大笑:“你可真是冷血啊。还以为这番话,能让你说出一两句好听的话来。”
蒙在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你祝我一路顺风,那我就祝你有个好夫君,好姻缘吧。”
暮晚摇诧异地抬眼看他,想不到他竟然没有记恨她屡次三番想杀他,还能放下。
蒙在石再喝了一盏酒,俯面而来。暮晚摇向后倾,却被他按住肩。他看着她的眼睛,俯身与她平视,认真十分的,用乌蛮话说了一句:“祝你此生余生,再不用见到我,再不用见到你的噩梦。”
“祝你永永远远地忘了我们父子这对混蛋,祝你一生平安,得到你该有的幸福,做个真正的骄傲的公主。”
暮晚摇眼神一空,呆呆看着他。
她目中闪烁,知道他到底对她手下留情,他到底是喜欢她的……他的所有行为,在乌蛮看来都没错,只是她是大魏人,不是乌蛮人。
而他终是决定放手,给她自由。
暮晚摇垂下眼,低声:“……谢谢。”
蒙在石目中浮起一丝促狭。
暮晚摇正要警惕而退,就听他飞快地用乌蛮话说了一句:“我偏偏不祝你和言尚修成正果。我巴不得他得不到你。”
他倾来,就在她额心亲了一下。
旁边的内宦声音顿时拔高:“乌蛮王——!你这是做什么——”
怎能当众亲他们的公主!
蒙在石大笑着,亲完后就放开了暮晚摇的肩。她美目喷火,气势汹汹地伸手就推,而他已经快速退后。暮晚摇连忙拿过旁边侍女递来的帕子擦额头,又心虚地飞快看一眼朝臣列队中的某人。
蒙在石已经骑上了马,不等大魏朝臣对他亲他们公主的行为作何反应,他手一挥,领着自己的队列纵马而去。风中传来他的朗声大笑——
“言石生!我送你们大魏一份礼物,回去你就知道了。你来我往,不必感激!”
长安城外平原,众人见乌蛮王气势朗朗,领着一众乌蛮武人骑马远去。马速快极,尘烟滚滚。他们一行人轻骑而走,大魏送去的人和货物则在后缓缓跟随。
众朝臣望着乌蛮王一队人远去,又回头看言尚,好奇乌蛮王所说的礼物是什么。
言尚的脸色晦暗不明,还在为方才蒙在石亲暮晚摇的事而不舒服。他勉强压下情绪,对众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
官员们倒也不纠结这事。
望着滚起尘烟,一官员看乌蛮王远去的背影,看那队骑士的雄壮之势,不禁感慨:“乌蛮王也是一介英豪啊。”
言尚:“彼之英豪,我之敌寇,尚未可知。”
众官员纷纷点着头,各自琢磨,暗自不语。
总算把最后一国使臣送走了,官员们各自告别,该忙的都要回去忙了。言尚仍立在原地想一些事时,暮晚摇走到了他旁边,瞥了他两眼。
她到底为方才蒙在石亲她额头的事心虚。
暮晚摇咳嗽两声。
言尚抬头看向她。
暮晚摇慢悠悠:“要去哪里?”
言尚怔一下,这才看出暮晚摇竟是主动示好,在外面朝臣面前,跟他说话了。比起以前一出门就恨不得和他毫无关系、不要让朝臣误会的架势,丹阳公主现在纡尊降贵主动在官员们这边问他话,何其难得。
言尚正要回答,旁边一个官员欣喜若狂般的压着情绪:“啊?殿下在和臣说话?臣正和言二郎要去趟秦王府。中枢对秦王殿下拟了旨,毕竟秦王之前偏向使臣,事后总是要一个说法的。”
暮晚摇:“……”
她讶然看向言尚旁边不知从哪里窜来的年轻官员,这个官员惊喜地看着她,真的以为公主殿下是来找自己说话的。
而言尚那个没用的,他在旁边默了片刻,居然就闭嘴了。
年轻官员疑惑:“只是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暮晚摇望天:“我正好要去晋王府一趟,见你们没有车马,正准备捎你们一程,问你们可愿意。”
年轻官员:“当然愿意了!”
暮晚摇扭头就走,听到身后那官员拉着言尚,难掩激动道:“言二郎,快跟着我!你今日是托我的福,才能坐上丹阳公主的马车,还不感谢我?”
暮晚摇猛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言尚。
见言尚问那个官员道:“你不知道……之前南山的事吗?”
南山之后他和丹阳公主的关系被传得乱七八糟,就算众人不觉得他二人有私情,也会觉得两人关系不错。
怎会有人认为他不认识丹阳公主呢?
这个官员很迷茫:“我之前为父守孝出京,这个月才回来长安,有幸送乌蛮王出长安。南山有什么事?”
言尚沉默一会儿,难得开了玩笑道:“这样啊。那我便要多谢兄台,让我托福,坐上丹阳公主的车了。”
言尚抬目,碰上暮晚摇回过头来,向他挑了个眉。
心照不宣。
有些轻挑。
他侧过头装作看风景,唇角微微带笑,耳根红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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